这话如当头一棒,震住了柳桑田。
她的确没有想到杨沧海有死去的那一天。
她不怕,什么都不怕,可是她却很怕他有事。
柳桑田目光躲闪的看向一边,“你能不能不要逼我。再说,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谈尚贤,“我不想你有事。不想看你在外面流浪。”
柳桑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谈尚贤不自然的垂下头。
“我没有立场这样说,但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真诚,带着几分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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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饭馆,‘小送’和“混血”双双围在柳桑田的足边,蹭来蹭去。
这种行业,通常是因为主人离开久了,小动物想把自己身上的气味留在主人的身上。
算是一有点占有欲的意思。
“小送”蹭完了,就去门口守着。
“混血”没有这么大方,直接跳到柳桑田的膝头,拿脸贴她的胸口,模样很色的样子。
柳桑田搔着它下巴的毛,“你要不要这样啊,我就去了一天而已,又没有说不要你了。”
“喵~”,混血很严肃的瞪着眼,大约在在说,她不爱它了。
动物很单纯,你不陪着它,它看不见你,就觉得会失去你。
他们没有时间生命的概念,只有一天一天,一分一秒的陪伴。
柳桑田感叹:“人应该像你们学习,过好当下的日子,那些什么条条框框,又也谁会守一生,不过是拿出来框住人的思想的。”
混血觉得主人的手,很勤劳的在给它理毛发,四只软足踩在她身上,转了几个圈,身体团成一个球,很满足的半闭着眼,安稳踏实的小憩起来。
“小送”回头看着他们,摇了摇尾巴,然后卧在地上,看着远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谈尚贤站在了门前。
柳桑田如以前一样,起身,迎他进来。
他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听到他在门外说:“杨沧海被抓了。”柳桑田擦桌子的手一顿。
“什么事?”她看着光滑的桌面,手缓慢的移动着。
“非法赛车。”谈尚贤说。
“你们的人做的?”柳桑田侧目,还着质问的意味。
“不是。我们都是中国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谈尚贤语气肯定。
“是光头吧。”柳桑田想起那个被揍得哭的日本人。
“可能吧。”谈尚贤也有同感。
柳桑田又继续擦桌子:“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谈尚贤想了想才说:“我现在见不到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柳桑田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
谈尚贤走后,她向老板娘请了假,然后去了药店。
买一种护心的药,买完了,才发现,自己没有门路见到杨沧海。
连他关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谈尚贤,但找上了他,以后就再也没法面对他身后的人了。
生命和自由,她选择了哪一个,另一个就即将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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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小月,柳桑田已经大致肯定,她和杨沧海都在被监视的名单里。
只是他们做得不算过火。
给了他们一定的自由度。
用小月的话说,这算是一种保护。
相比杨子安和杨子权的手段,他们的确是在暗中“看”着他们。
柳桑田在看见对方时,心底有丝排斥,可不得不说,在异国见着同胞,依旧让人会心生亲切。
如果小月不是组织里的人,或许她们能成为朋友。
此时,柳桑田身边,也只小月能解决她的问题。
小月笑了一笑:“你还是来找我了。虽然有些迟。”
迟,的确是,杨沧海已经被关了。
可她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月要奚落就让她去吧。
柳桑田直接说明来意:“我想见他。”
小月:“见了之后呢?”
她在要柳桑田做决断。
见一面,就要解决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
“你们要什么?”柳桑田觉得自己没有谈判的筹码,她只有听从。
小月微笑,没有直接问她要东西,只是提到一点:“我可以卖你这个人情,以后,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告诉杨沧海,别存侥幸。”
柳桑田吸了一口气:“好,我见到他,会告诉他的。”
小月进去打了几个电话,大约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柳桑田坐在外面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小月出来时,柳桑田立即站起来。
“怎么样?”她问。
小月迟疑的说:“你去了,他愿意见你吗?”
柳桑田反问:“如果不是你们出现在我身边,他又为什么要装不认识?”
小月:“……”
柳桑田去了警局,果然如小月所说,杨沧海不见她。
柳桑田站在那里反复问了警察,都是这个答复。
陪她一起来的谈尚贤拉她到一边说:“他是不是觉得,你是组织人,来说服他回国的?或者,他已经不再信任你。”
“不是。”柳桑田冷硬的吐出两个字。
“我是男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不见你的。”谈尚贤强调,“谁会都不会相信一个,曾经出卖过自己的人。”
“我没有。”柳桑田说这句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她真的从未有过吗?
并不是。
那两个合作商的资料,就是她查出来的。
也正是这份资料,让上面顺藤摸瓜,查到了华阳的头上。
见杨沧海行不通,柳桑田把药交给了警察,至少她尽心了。
走出警局时,后面有人叫住他们。
那个警察提着她给的药,原封不动的交还给她:“他不要。”
柳桑田愣了一会,眼睛有些酸涩。
从警察局离开后,柳桑田坐在外面,漫无目的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应该放哪里去的感觉。
谈尚贤在一边打电话,向小月报告情况。
柳桑田听了一会,有些烦。
谈尚贤在电话里说:“很奇怪,我们去找人时,居然有一家地下赛车行的老板也找来了。”
小月在那边说:“别让他进那种圈子。”
谈尚贤:“我连人都见不着。”
小月:“那种圈子,就喜欢用这种方式诓没有钱人,替他们去地下赛车。”
柳桑田心中一念闪过,她起身离开,没有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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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光头时候,已经是晚上。
在秋明山脚下的一家小酒馆内。
柳桑田一个人,站在门口时,看到里面十几个花臂男,还有一个妖娆地女子,正跟对方在拼酒。
听谈尚贤说,这个人并不是这里土著,从东南亚偷渡过来,找了当地一个女人,漂白了身份。
算是顶着别人的日本皮,混在日本底层的一个人。
他这样的,有一群。
过着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
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他们的身份被揭穿,就要被遣送。
他们的国家还能接受这样他们吗?
柳桑田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那个女子最先看到她。
“杨沧海的老婆来了。”她说。
“去她的。”光头摸着脸上的伤,“他没老婆。”
柳桑田一步踏进去,径直走到光头的那一桌,看了一眼桌上四瓶刚开的酒,低声说:“警察局说,只要签了谅解书,他就可以出来。”
“哦?那件事!”光头坏笑,杨沧海打他的事,让他面子都丢光了,他口气淡淡的,“他很厉害的。”
“男人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柳桑田说:“不过,你希望他作为你的对手永远留在秋明山,还是从此离开那里?”
这句话没有头没脑的,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听明白。
但除了光头外。
秋明山的赛车,有非法的有合法的。
他属于那种,只能私开赌局,放放高利贷,收钱敛财的角色。
不少没有背景的赛车手,都有过一段野蛮生长的岁月。
他是这一拔人里,长不到地面见光的那一种。
但他不想有一个杨沧海这样的人存在。
技术好,却不想进入正规的比赛。
只在秋明山游荡。
只要他在,他想赢谁就能赢谁。
什么样的车,在他手里,都能赢。
这样的人,成为了那里崛起的新力量。
他当然不希望杨沧海在那里扎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