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撞三次,肩头撞得生痛,身体上的痛,却没有让他有停下的意思。
“老三!”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声音,他回头,没有看到人。
只见不远处,一道金光闪闪的鎏金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一只轮椅安静无声的滑出来。
他微喘了一口气,心咚咚的跳,当他大步走到对方的面前,眼都不敢再眨的看着她。
他以为她走了,没想到她居然敢直接來找杨子安。
但这才是他认识的柳桑田。
柳桑田歪在轮椅上,身披着毯子,双眼微微的垂着,眼角带着泪痕,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泪,悬在上面,映着窗外投而来的光芒。
那样一张如春花般鲜艳活力的脸,此时,却阴郁无力的低垂着,他蹲下,挨近些,手指在她的鼻下探了一下,微微的气流染上指尖,他心口跳了一下。
指头勾住她的下巴,慢慢抬起她的脸,才发现,她的眼里布满血丝,黑/色瞳仁里没有一丝光,像失去了生存意识的植物人一般。
他呼了一口气,不晓得要怎么样开口。
或者说他不知道,柳桑田知道了多少。
那些他一直以为可以带入坟墓的秘密,是不是已经不再是他杨沧海一个人的秘密了。
突然,她像是复苏了一样,眼珠一动,安静的看着他。
他叫了一声:“桑田。”
柳桑田眼睛从他脸上,落到了他的心口,神色复杂,但嘴里还是答应着:“嗯。”
他看着她眼内瞬间的变化,心再一度下沉,不敢问她,只好言其他:“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
“……”
柳桑田沉默了一下:“你又为什么来?”
杨沧海:“我来找杨子安,让他收手。”
柳桑田抖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什么:“于阿姨呢?”
“……她……解脱了……”
柳桑田情绪微动,眼中隐隐有恨:“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能不能出国去?”杨沧海恳求的看着她。
“我可以说不吗?”
“……”
他摇头。
她安静的说:“那让我去一趟南海,我想带着柳颂一起走。”
杨沧海一怔,她什么都知道了。
杨沧海无地自容的闭了闭眼,不敢去看柳桑田的眼睛。
她是如此的痴情,可惜她却不爱自己。
他眼中难过无比,微微叹了一声,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第 94 章
柳桑田嘴皮发干,整个眼冲得像桃子,几乎睁不开,天知道她哭了多久,才能累得不去撕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有力无气的看了看他,“现在,问这个有意思吗?”
杨沧海:“你的回答,决定着我接下来怎么办。”
柳桑田扯了扯嘴角,想坚强的笑一下,却不料,嘴巴裂口挣开一道血口子,她皱了一下眉头:“你的意思,我回答得让你不满意,你就要把我扔出去,给你们华阳洗钱的事,顶锅对吧。”
杨沧海心虚了一下,“我没有这么想。”
柳桑田冷眼看他:“杨子权这样想,杨子安也会这么做,还有杨大兴,他一定赞同的,毕竟这是你们杨家一贯的作风。出了事,女人顶着。李秘书,我,还有你妈。”
杨沧海眼色一滞,带着几分恨意看着她,过了一会,看到她哀伤心死的模样,才压下那份怒意,负气的说:“对,我的脑子里就是这样的想的。”
果然。
无毒不丈夫。
杨沧海,却来却像杨大兴了。
“你真不愧是杨大兴的儿子。”柳桑田咬着牙说,“连私生的子都这么会做生意,你们家的钱怎么能不多呢?
多到可以将一条一条的生命,一份一份的尊严,玩弄,践踏。
可我柳桑田不稀罕啊,你的钱,让我憎恨,你的人让我恶心!
你伪君子,不及杨子安真小人可爱呢。”
柳桑田极尽所能的讽刺他,挖苦着,内心痛却不曾减少半份。
相反,她觉得每一个字说出去,就加十倍力量都反弹到自己的软肋处。
痛并悔恨着。
可不这么做,她觉得对不起那个四年前的人。
杨沧海猛然握住她的双肩,把她从轮椅上拉起来。
几乎她没有发力,就像一根面条一样,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拉直。
他摇晃着她,试着把她从愤怒之中带离。
直到她甩手打开他,他才停止。
不过,马上又逼近过来,眼色痛楚万千的看着她,指着柳桑田的心口:“再问你一次,你爱我吗?”
柳桑田抬起眼,狠狠的瞪着他,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个“爱”字给硬换成:“不会。”
他扯开衬衣,露出心脏的位置,上面的深褐色缝合瘢痕,像一道闪电裂入他的肌肤里。
那里面,跳动的是柳颂的心。
他指着那位置:“我这里说,我必须爱你,只能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柳桑田目光久久的看着那里,杨子安的话言犹在耳。
柳颂的心脏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仇人的胸膛里,活在她真心爱着人的身体里。
她艰难地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静下来,半晌,她扯开自己脖颈领。
雪白的肌肤下,一片碧色的浪花像花一样,盛开在锁骨处,肌肉最少的地方,是最痛之处。
当两人再次四目相对,什么也不用说,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觉得柳桑田比他可怜,如果说他是身不由已的爱上她。
那她真是阴差阳错的错爱了他。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甚至觉得愧对她的深清。
柳桑田一字一泪的说:“沧海,别问了。
你把他的坟告诉我,
我愿意走,
我愿意跟他去地狱。
杨家的事,我从此不插手。”
杨沧海喉头哽了一下,不能去看她锁骨上的刺青,更被“地狱”两个字,扼住了喉咙。
感觉她一瞬间离自己很远。
他的心脏,不能自控的,痉挛了一下。
喘了几口气,他身体有些立不稳,脸色苍白的,伸手从口袋里摸出药瓶。
回过身,悄然无声的塞进几粒到嘴里。
再回头,她的目光一如秋水般沉静。
没有报怨,没有恨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哀伤。
他勉力的保持着镇定,手轻抚了一下,那处属于他的地方,他以为这一块刺青,就是他跟柳桑田的永恒。
杨沧海情不自禁的将头一低,唇抵在那上面,声音的像是自责:“我只想打造一个天堂给你。”
“沧海,这世界上哪有天堂?哪有地狱?只有无所不能的金钱、权力、物欲支配的灵魂。”
-
三天后。
柳桑田到了海南,又是一个三天,才第一次被告之,可以出去了。
小汪陪着她在海边。
遇到了兔唇老板。
他递给柳桑田一只紫檀木的盒子,肃穆的说:“四年了,保存完好。”
柳桑田平静的看着盒子,接过,手轻抚了抚,神色温柔的说:“柳颂,别来无恙。”
兔唇老板和小汪互视了一眼,各自站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柳桑田抱着盒子往前走,走到海浪能扑到的距离时,小汪说了一句:“杨哥说,这事办完,你要马上出国。”
“出国?”她自问了一句,又看看眼中的盒子,点头:“是啊,我答应杨总。”
小汪说:“那请上车,我送你去机场。”
柳桑田抱着盒子坐进车内,头靠着车窗,脑子里一遍一遍的闪断着那天在杨府,跟杨子安见面的画面。
那天早上。
她人已到了机场。
正在犹豫要不要关机时,收到陌生号码的电话,手机响了多次,她都挂断了。
登机的一刻,手机再次执着的响起。
旁边的人有异样的目光看她。
她等了一会,还是接了。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
手机的声音,阴森恐怖,带着深深怨气,隔着屏幕,都能听出对方来者不善。
“杨子安,你想怎么样?”
“到春城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发动机账目的事吗?我告诉你,我是从犯,你是主谋,大不了,我认了这事,你也休想没事。”
“我怎么会这样对你呢?你帮过我,我记着呢。来春城,有你一直在找的东西。”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