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耐坐在一侧厅内,一身白纱造型,手里拔弄着手机,脸上不屑的跟钟芊雯说着什么。
她被迎到这里已经有半个小时,可是仪式却没有开始的迹象。
要不是老爸老妈一再盯着她,又以岳峰的事压着她,她早就坐不住了。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此时与外面等待不同,这里显得极为冷肃。
柳桑田和李从扬,从后厨进来后,两人各换了一套衣服,一路摸到到了这里,门外虽然看不到人,但当有人走过时,就会从各处冒出人来盘问。
杨家的安保措施跟别家的不一样,保镖们总是藏在暗处,不见外人也不会轻易露面。
柳桑田正发愁怎么进去,竟看到李秘书领着两个服务员,端着酒水、果盘、点心往里送。
她正想,李秘书在,李从扬可别让她发现了。
结果,李从扬直接走到服务员跟前,伸手拿过托盘,二话不说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柳桑田心一下子提起,静静的等着李秘书的下一步动作。
“哦,你来了。”李秘书从容的说着话,支开了那名愣住的服务员,“你下去吧,我来送就行。”
说完,抬眼看到柳桑田走了出来。
李秘书脸上表情瞬间起了变化,一直冷静的表情像被抽了丝的绸,不再光洁无瑕疵。
柳桑田平静的看着她,而李秘书的眼神却变得极严厉。
柳桑田默不出声的站着,李秘书看出来她并不会善罢甘休。
李秘书深吸了一口气,装作镇定的又对另一名服员说:“你的交给我。”
支开了服务员,李秘书盯着两个不速之客看了半晌:“你们要做什么?”
订婚宴,华阳集团的人能来的都来了,柳桑田上前一步:“华阳老总订婚,我来讨杯喜酒。”
柳桑田为杨沧海被关的事,人尽皆知,谁都知道柳桑田已是杨沧海的人。
严防死守她进来闹场,应该是比订婚更让人紧张的事。
李秘书很老道的说:“柳小姐,有些事等过了今天再说不迟。”
过了,就没有不迟的说法。
她说:“让我们自己面对吧,李姐,我不是个依靠谎言生活的人。”
李从扬在一旁也说:“妈,怕什么,我们又不欠他们的。”
李秘书:“从扬,你想在最糟糕的时间,办最棘手的事吗?!办不好的!”
李从扬眼神委曲的看了一眼母亲,语气忿怒:“从我出生的一刻起,我就成了你眼中的这个棘手吧。我的存在,从来就不是杨家需要的,又有什么好与不好?”
柳桑田说:“李姐,你到底在怕什么?”
李秘书勾下头,仿佛极难做决定一样。
柳桑田犀利的说:“今天说出来,李姐你会难受、甚至被羞辱,但这又何偿不是一种解脱。”
李秘书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是想让李从扬认祖归宗的,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子的前途想。
只要杨家认同了李从扬,至少她就没有白白辛苦这二十年。
门把手转动,容不得她再想。
那道门打开,房间里的欢声笑语,一下子涌出来。
杨夫人已笑盈盈的站在门内,她看到了李秘书,催促道:“我要的水果到了吗?”
李秘书不得不直面杨夫人。
她嘴角自然的扯出一个职场里,得体又不失恭敬的笑容,抬起头迎接着屋内投来的目光。
她向杨夫人一笑,然后移步让开一条道。
李从扬和柳桑田两人,一个一个托盘,端了进去。
柳桑田进去,放在房中的加湿器喷出的白汽,正好裹住了她的上半身,她步了几步,放下托盘,抬眼便看到杨子权的膝头放着一只普通的牛皮纸袋。
他依旧是风度儒雅的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抚着盖在膝头的毛毯,手指停在毯子上绣的一个杨字上,轻轻的点着。他跟斜卧在长椅上,玩手机的杨子安形成鲜明的对比。
前者若有所思,后者却事不关已。
放下东西,按理是要出去的,柳桑田没有看到杨沧海,心中竟然有了一丝轻松。
她只想快点离开。
余光看到,杨子权的目光投射过来,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李从扬。
他目光轻轻一触,便不自然的收回去,移目向李秘书看了一眼。
李秘书脸上保持着她几十年的素养,不动声色的略看了杨子权一眼。
那目光就像是掠过了出自米开郞基罗的雕塑,仰慕中带着小心翼翼期待。
李从扬大约没有想到,杨夫人在场,一时间,他内心乱了节奏。
再想为自己正名,也不能不顾及他的母亲,李秘书。
要揭开当年的伤疤,需要太大的勇气。
就在柳桑田想走,李从扬踌躇之际,柳桑田瞥见看到杨子权的目光动了一下,他的目光追着李从扬的身影,惭愧而热切。
而一直闲懒的杨子安却突然头也不抬的吩咐:“把水果切了,每切一种水果,要洗刀子,别窜味了。”
杨子权脸色不佳的瞥了他一眼。
柳桑田拉着李从扬去了角落里,李秘书送上一把水果刀,和菜板,声音低低的叮嘱:“别切着手了。”
只是再平常的一句话,却引来杨子安一顿嘲笑。
“李秘书,你儿子怎么混得这么差?要来这种地方打杂了。”
柳桑田快速的看了一眼李从杨,他本来就有些紧张,被这一说,刀锋一偏,极快的滑过手指,一下子食指鲜血直涌。
李秘书见状,“呀”低叫了一声,忙去抽纸巾。
这边杨夫人皱眉看着,说:“换个人来吧。”
李从扬没的吭声,拿纸巾包着手指,按住出血点。
柳桑田接过他的刀说,用眼睛示意她来。
李从扬没法,只能握着手指,站在一旁。
杨夫人见他不走,有些诧异。
李秘书在一旁解释说:“今天是杨总订婚的日子,见血出去不太好。”
杨夫人一听,看着他手指上的血的确还在渗,想着处理完再走,最好不要让人看到为最好。
于是点头说:“快点止血出去,别让人发现了。做事毛毛糙糙的,也不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教的。”
语气中透着责备之意。
杨子权抚在毯上的手指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药盒:“这里有止痛的药。”
他长年坐轮椅上,为了不压坏肌体,常备活血散。
这药也能止血镇痛。
李秘书悄然接了过去。
一直盯着手机在于的杨子安,眼角扫一眼,神色冷淡又无所谓,他叫了一声“死了”,正在完的游戏结束,他骂骂咧咧的坐起来,“又输了,艹,有人背后插刀。”
杨子权淡漠的侧过头,仿佛早就习惯了弟弟这个样子,只抖了抖腿上的毛毯。
柳桑田已切好水果,端到杨子权跟前时,他脸上突兀的显出一丝了然之色,好像对于柳桑田的出现并不在意,甚至是知情的一般。
伸手用小叉子挑起一颗葡萄咬在嘴里,随后嘴巴一动一动的盯着她看,心底在说:“你来了。”
柳桑田亦迎视着对方,不卑不亢的,心中回应:“总要面对。”
诺大的房间里,两人肃穆的对视着,各自眼中隐隐含着,酝酿已久的,一股对峙已久,演变成不可逆的暴风雨前奏。
杨子安在一旁笑着说:“小兄弟看着年纪很小啊。”
李从扬说:“十八。”
“你是李秘书的儿子吧。”说着他目光落在杨子权的身上,带着深意,“你读大学的学校,还是我给你举荐的呢。”
表面是在卖好,实则是在敲打屋里那个连站都站不起,却能压他一头的杨家长子。
柳桑田起初还一度以为杨子安是个草包,现在看来,他实则表面糙,内里还是有些手段的。
助李秘书的儿子上学,哪里是在给她柳桑田面子,不过是……她暗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话真不能用在上流圈子里。
假和虚睦的亲情,不要也罢。
柳桑田退到一边,观战。
杨子权捏着小叉的柄端,一转一转的,静静说:“这次老三能答应订婚,你做了不少事,南海项目的里的子项目,你自然要占一个的。”
拿亲情,交换利益。
杨子安这一招比起杨沧海打拼多年,要省事少时得多。
杨子安笑:“都是兄弟,老三能找一个莫耐这样的,我也替他高兴。大哥这么说,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