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点了两个菜,加一碗汤,便一动不动的看着医院的大门。
整个上午,柳桑田都在等待手机的响起。
她想知道里面的情况,可是她却只能这样遥遥的坐在外面。
夜幕降临。
她桌上又多摆了几份菜,只是完全没有动过。
她翻看了很多次手机,想过戴菲林出主意,又意识到,孟飞已经被动的,参与了此次火警事件,再不能让他们跟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李秘书,她叮嘱她不要出现在老爷子面前,应该也是知道对方不是什么明理的人。
再来,只有一个订餐电话了。
兔唇老板,是杨沧海唯一说过,如果他不在了,那个老板能帮得忙。
她想了想,按下了饭馆的订餐电话。
“订餐吗?几位。”
“找你们老板。”
“你哪位?”
“我是柳桑田,杨总的秘书。”
“柳小姐?”那边换了声音,是兔唇老板。
“不好意思,我想请你帮忙。”
兔唇老板想都没想:“说。”
柳桑田:“能送个外卖到医院吗?”
兔唇老板:“你病了?”
柳桑田:“杨沧海在抢救。”
兔唇老板顿了一秒:“地址。”
十五分钟后,兔唇老板亲自开车冒雨赶来。
柳桑田伸手来接盒饭时,他说:“一起去看看他。”
柳桑田迟疑了一下,眼睛扫着医院门口停着四五辆豪车。
兔唇老板寻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车牌:“哦,杨家人来了。”
他冷笑:“别怕,不就有几个臭钱。”
柳桑田心道,你不赚他们家的钱,当然不怕的。
“感冒还是发烧烤?”他在问杨沧海的病情。
“他晕倒了。”她照实说,但隐去了是她造成的。
“晕倒!?”兔唇老板有些意外,“三年都没有出过事,不应该啊。”
“……”
他看了柳桑田一眼,似乎从柳桑田的眼里看明白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上。”
戴上口罩,柳桑田跟他一齐往五楼走去。
重症贵宾室。
单人间。
外面人,已经让兔唇老板支开。
柳桑田透过门口的窗,朝里望了一眼。
杨沧海被很多管子插着,像被镣铐锁住一样,无声无息的躺着。
他一直盖在左眼的厚重发帘,被撩开。左眼睁着,右眼闭着,看起来很诡异。
柳桑田心中被揪了一下,眼睛盯着他的左眼看了许久。
她默然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往外走。
兔唇老板趁她走开,伸脖在窗口处看了一眼,他暗骂了一句:“我艹!要不要这么……”
他眼神寒意森森的,盯着病床上,杨沧海的左眼,想起什么似的,向柳桑田看了一眼,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听到有人说话。
“小海最后见到的人是谁?”
“是一个公司职员。”李秘书的声音响起,“是她通知了120。”
李秘书在帮助她隐瞒事实。
柳桑田低了低头加快了脚步。
“叫她来。”一个儒雅的男声随风送到耳旁。
“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李秘书就站在距离柳桑田不到五米的地方,她面色从容的说,“要不明天早上叫她过来。”
“现在。”男子的声音不大,却口齿清晰。
“……”
李秘书看着拐去电梯间的柳桑田,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拿起了手机。
柳桑田握着手机,赶紧按下了飞行模式。
电梯门开了。
她紧张的心放松了一下。
抬眼,看到钟芊雯和杨子安从里面走出来。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钟芊雯,没有注意到她。
杨子安眼神奇怪的扫着她脸上的大口罩,没有吭声。
柳桑田将脸别向一边,侧身悄然无声的进入到电梯内。
电梯门再度关上,向下的红色键头一闪一闪,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手机一直在手中震动。
到了二楼,有人进来。
姜医生跟一名护士在说:“重症2号间,护士长你亲自盯。”
“很严重吗?”
“严重排异反应。”
“半年前做检查,不是还恢复得很好吗?”
“世事难料,我也没有想到恶化得这么急。”
门开了。
柳桑田跟在医生和护士的后面往外走。
迎面看到两个男人站在大厅内,打着手机,突然两人的目光同时向她看过来,面色不善的样子。
柳桑田低下头,假装打手机。
“老板,客人退订。”
边说边往外走。
擦身而过时,一名男子叫住她:“柳小姐?”
柳桑田心头狂跳。
脑子里还回响着医生和护士的对话。
“大少爷请。”另一个人上前说。
她没有吭声,只看着外面倾盆大雨,一道闪电劈下来,撕裂了桐城寒冷的夜空。
夜空下,一道身影闪进来,兔唇老板穿着雨衣,迈着外八字,走进来。
他一直没有走。
他偏头看了一眼被围的柳桑田:“喂!”
柳桑田也看了他。
他来接她,准确的说,是来救她。
“走,送你回去。”
柳桑田没有动,现在如果她走了,就永远别想再回到华阳集团。
柳颂的事永远别想知道真相,从此也欠杨沧海的。
“走啊,他没那么小气。”兔唇老板意有所指,杨沧海陪女生到他那吃饭,还吃着吃着亲上了,这算是在告诉他,柳桑田是他杨沧海的人了。
做兄弟的不能不管。
柳桑田摇了摇头。
他有些看不懂了,往前走了几步,看一眼围住柳桑田的两个男人。
那两人冲兔唇老板点头,叫了一声:“兔子哥。”
兔唇老板淡淡瞥着他们:“来桐城了。”
其中一人说:“兔子哥,她不能走。”
另一个人说:“大少爷要见她。”
兔唇老板定定看着柳桑田:“杨子权都来了,稀客呢。”
“是啊,离开十八年了。”
“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霸道的!”
“兔子哥,改天请你吃大餐,今天的事,就当没有看到行吗?”
空气里漫出一股寒意。
“可杨哥让我带她走呢。”兔唇老板声音轻松自在的说,眼中带着玩世不恭与戾色。
两人一愣,不明白怎么回事。
躺在重症里的人,还能发号施令,那真见鬼了。
柳桑田扬起目光,看着兔唇老板:“我去见他。”
她说的他,是指杨沧海。
而杨家的两个手下,自然听成了她乖乖听话,去见杨子权。
兔唇老板起初没有让开的意思,但是看她眼波之中流露出的不是惧色,而是与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悲色,便瞬间释然了。
他提醒说:“柳小姐,杨家人,可不是普通人。”
柳桑田淡淡的说:“再不普通,首先也还是个人。”
闻言兔唇老板眼露轻蔑之色,柳桑田看出他对杨家人,除了杨沧海外,根本就没有丝毫好感。
她转身往电梯间走,两个男人跟在后面,兔唇老板在后面嚷了一句:“他并不想让你去的。”
背过身去的柳桑田,苦笑的看着前方,心想有些事,总要自己去面对。
况且杨沧海此时还躺在重症病房里,她不能做逃兵。
寂静如坟的医院会议室里,远比窗外豪雨下的天地要阴寒百倍,作为杨家掌握着国内所有一线城市高端酒店商业街的幕后之人,却根本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相反,窗户上只映出的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甚至不挺拔的身躯还有些佝偻。
然,就是这样一个,看着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残疾人,却让屋内十几个人都沉默不语,甚至连呼吸都调整出最统一的节奏,一起一伏胸口上,都有一个佩有一个深蓝色的标志。
那是华阳集团,级别较高的人,专用的胸牌。
华阳集团的代言人的杨子权,背对着所有人,白色长衫盖在双腿上,他像是一个临雨而立,生出忧悲神色的诗人,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下的万家灯火。
门打开。
有人通报柳桑田到了。
他缓缓的抬了抬手,转身来到十几个职员的跟前。
他问:“你们都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