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一脸抽搐地说:“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不好意思,有点强迫症。文字洁癖,你懂的。”
拿玫微微一笑。
其他人一脸绝望地看着她:我们不懂!!!
“不过,这个声音还蛮好听的。”她继续自言自语道,“就是好像有点耳熟。”
无人回应,广播里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但音箱似乎出现了什么故障——一阵微弱的、滋滋电流的杂音传了出来。
仿佛是音箱那头的人也发了一串省略号。
“吱呀”一声。
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是个穿黑西装的女人。
乍一看,她典型的职场女强人打扮,看起来死板而严肃。但当她抬起头来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刚刚痛哭过的脸。青筋爆出,双目赤红,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脸上还满是泪痕,却对玩家们露出一个诡异又僵硬的笑容。
“你们还在等什么?该出来值夜班了。”她说。
看来这就是发布任务的NPC了。
但是——在大楼里值夜班——这个游戏任务一听就很老土。拿玫心想。
“我有一个问题。”拿玫说。
黑西装女人看向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的错觉,她的神情似乎温和了一点。
……是错觉吧。
拿玫慢吞吞地说:“请问晚上困了怎么办?”
“????”旁听的玩家们又浑身一震。
人家让你值夜班,你却问她怎么摸鱼?!
他们胆战心惊地望向黑西装女人。
对方的眼珠更红了,脸上的青筋也越发狰狞。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迫不及待从那张薄薄的皮里钻出来。
看来这漂亮妹妹要凉了。他们幸灾乐祸地想。
五秒之后,黑西装女人很平静地回答:“休息室在十九层的1901室。”
拿玫:“好的,谢谢。”
“就这样?!”
玩家们目瞪口呆。
“看来这女人也没有那么厉害嘛。”一个大波□□玩家小声嘀咕道。
她甩了甩头发,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突然扬声道:“等等,我也有一个问题!”
黑西装女人本来已经转身要离去,这时又回过头来。
准确来说,是对方僵直的头颅,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转向了大波浪。
血红的眼珠一转也不转,闪着无机质的光。
看起来有点吓人。
大波浪顿了一秒,才小声道:“我想问……”
黑西装女人却轻轻地歪着头,笑了出来。
“你——犯——规——了——”
这四个字越拖越长,尾音仿佛被卷进了无尽的漩涡。
大波浪不禁打了个寒噤。
而黑西装女人的头也越歪越低,越歪越低……突然之间,孤零零的头颅整个儿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两者之间只剩一点皮和筋连着。
“!!!!”
大波浪吓得差点叫了出来。但再一眨眼,却发现对面的女人神色如常,头也好好地躺在脖子上。
是看错了吗?
她又揉了揉眼睛。
接着她发现了令自己毛骨悚然的一幕。
黑西装女人的脖子上,分明有一条细细的红线。
她……
还是人吗?
苍白的手轻轻沿着脖子上的红线上划过。
红线之下,腐烂的血肉隐约可见。
“啊!!”
大波浪终于忍不住了,尖叫出声。
黑西装女人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开始了。”
“开始了。”
她重复了一遍,并且意味深长地转头看向落地窗的方向。
厚厚的黑窗帘密不透风,将这狭窄的会议室包裹成一座森严的牢笼。
“开始了。”
她又重复道。
玩家们也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为什么,直觉在叫嚣——
不要开窗帘。
窗户外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此时,他们都听到了“刷”的一声。
如同死神的钩子轻轻划过心房。
拿玫不知何时走上前,毫不在意地、慢吞吞地将厚厚的窗帘一点点拉开了。
她四肢修长,打扮又随意,简直像个推着玩具拖拉机的、兴致勃勃的小朋友。
她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拿玫无辜地眨了眨眼,解释道:“难得有这么大的落地窗,不要浪费嘛。”
接着她发现所有人都僵硬了。
他们的脸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
大波浪颤抖地伸出了手:
“你……你背后……”
第2章 跳吧(2)
背对着落地窗,拿玫清楚地听到一身闷响。
是肉身撞击地面的沉重声音。
一个年轻男人倒在地上。
脆弱的头颅极古怪地扭动着,骨折的四肢大大摊开,胸口撞出一朵激烈的血花。
如同一个巨大的烂西瓜砸在地上,熟透了的瓜瓤,被柔软的草坪砸得血肉模糊。飞溅的血也重重地砸到近在咫尺的玻璃窗上。
像是横空下了一片血雨。
这垂死的男人,缓慢而诡异地,朝着玩家们的方向转过头来。
瘦弱的身体在不断抽搐,瞳孔涣散,嘴角吐出泡沫般的鲜血。出血的内脏使他的肚皮迅速充盈胀大,高高鼓起。
男人死死地盯着会议室的方向。
然后费力地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指尖颤颤巍巍地抵上了玻璃窗。
玩家们脸色发白。有人捂着嘴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唯有拿玫站得最近,却还兴致盎然地看着。
她能感觉到,这死人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他一直在看她。
接着她看到,濒死的男人在玻璃窗上——
用鲜血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拿玫:“?????”
她猛地拉上窗帘。
并且重重地捂住了胸口:“天啦噜,我的眼睛脏了!”
大多数玩家都还处于巨大的惊吓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只有眼镜男十分呆滞地望着窗帘的方向,目瞪口呆地说:“那是画给你的吗……”
拿玫飞快地说:“当然不是了。”
眼镜男:“我看到了。”
拿玫:“不,你没有。”
眼镜男:“呵呵。”
他懒得再跟她废话,冲上前去,用力地将窗帘拉开。
尸体却不见了。
死人在地上抽搐的场景分明还历历在目,面前的景象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草坪上空无一人。微风吹拂,棕榈树被暖黄的路灯照得微醺,投下一片摇曳的树影。
这巨大的反差亦令人心头发凉。
直到拿玫十分破坏气氛地说:“太好了,玻璃终于擦干净了。”
眼镜男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女生怯生生地说,“既然游戏目标是活下去,那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拿玫:“好主意,休息室在1901。”
眼睛男嘴角又是一抽。
这女人居然还想着摸鱼。
他推了推眼镜,十分冷静地说:“你们没玩过恐怖游戏吗?坐以待毙只会打出全灭的结局,只有找出真相才能活下去。
“游戏给出的第一条线索,就是跳楼自杀的男人。他的尸体消失了,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是今天死去的。这个人应该早就不是’人’了。他只是在每天重复死时的场景。”
一个男玩家打了个寒噤:“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一栋闹鬼的大楼里值夜班。”
“是的。”眼镜男说,“既然尸体已经消失了,那么唯一的线索只能是他跳楼的地方。我们一起去顶楼的天台寻找线索吧。”
拿玫幽幽地说:“顶楼?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从自己楼层的办公室里跳下去的呢?”
眼镜男梗住了。
接着他气急败坏地说:“这是恐怖游戏!都是有套路的!你怎么这么爱杠!!”
拿玫:“你开心就好。”
*
办公楼里空无一人;唯有惨白的灯自顾自地亮着,照亮每个人惊疑不定的脸。
玩家们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在这巨大的空间里也掀起了某种诡异的回音。
似乎有无数人在阴影中陪伴着他们同行。
电梯间里有六座电梯。
奇怪的是,其中五座电梯的表面都被画了个红色的大叉;鲜红的液体还在往下流淌,黏糊糊地滴落到地面上。
只剩下最角落里的一座,画风还比较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