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17)

同喻家结亲,对于京中许多人家来说,的确都是上上之选。

只因这家人,都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

新一辈开始展露头角的同时,上一辈的人,便该开始陆陆续续地退下了。

思及此处,荣呈因脑海中灵光一现,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

陶珏当时说过,“新皇登基,总要有人牺牲。”

总要有人牺牲的……

当时父亲的确位高权重,带着整个荣家重回了往日的风光,而新皇登基,权力更迭,最忌讳的就是一堆心比天高的老臣。

荣呈因边走边死死地掐着手心的肉,不敢再想下去。

若真是如此,那父亲的死,岂不可能就是,就是——

杀鸡儆猴?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阿因分析地有理有据,但真实原因显然不会如此简单~

第十六章

荣呈因心里装了事,一路走的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被路上的石子给绊倒了。

“啊!”

她惨叫一声,摔在了石子路上。

云照听到响动,心下一惊,回头一看,荣呈因人正趴在石子路上,双手狼狈地挡在脸和鹅软石中间,不能动弹。

她慌了神,赶紧跑过去,想要搀起她。

感受到云照的手扶上了自己胳膊,荣呈因睫毛一颤一颤的,紧紧闭着的双眼总算睁了开来。

“阿照,疼!”她苦着一张脸道。

“疼?哪儿疼?摔到哪儿了?还能起来吗?”云照担忧地问着。

荣呈因瘪着嘴,半抬胸脯,将双手举起来露到云照眼前。

“呀,都破皮了!”云照惊呼道,“你身子可还起得来?起不来我就去前边叫他们过来抬你!”

“起得来……”

荣呈因慢吞吞地回着话,胳膊抬高,示意云照搀着自己起来。

好在这是冬日,她本就穿的多,外头又裹了厚厚的大氅,身子才不至于受太大的伤。

只是双手,伤的实在是惨烈。

荣呈因此刻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双手平举着,不知所措,疼得想要掉眼泪,又不好大声地哭出来。

“不疼,不疼。”云照捧了她的双手,好声好气地哄道,“咱们先去前头,叫个嬷嬷和郎中来看看,没事的,不疼,啊。”

云照陪在她身边走着,一步一步,慢的有如蜗牛爬行。

前厅里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正喜气洋洋,高谈阔论,冷不丁见着她这副惨样,一时都傻了眼。

荣呈玉头一个赶上来,盯着她千疮百孔、血迹斑斑的手掌心,惊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云照解释道:“在花园里跌了一跤,赶紧找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给她看看,顺便叫人端盆热水来给擦擦手。”

“哦,好!”荣呈玉挥手示意身边的丫鬟,“都听到了没有,赶紧去准备着。”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摔成这样了?”

说话间,原本坐着的几人全都围了上来,指着荣呈因的手问这问那的。

荣呈因觉得这样被围观着,很是不舒服,刚开口嚷了一个“疼”字,就见一位面相威严的老夫人由丫鬟搀着,正往她这边来。

后续想要逃脱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荣呈因半张着嘴,眼看着那位老夫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一时竟是忘了作何反应。

这位看似威严的老夫人,便是她的外祖母,云老夫人。

由于母亲早逝的缘故,荣呈因跟这位外祖母接触的不多,也不亲厚。

她此番肯豁出老脸去为自己进宫说理,荣呈因实在是意想不到。却也因此,她的心里很是复杂,总归是觉着亏欠了人家许多。

她这般想着,云老夫人已经到了跟前,朝她伸出了一只皱皱巴巴,饱经风霜的手。

“手给我看看。”她缓缓开口。

荣呈因怔怔地应了一声,将手放到了她的掌心。

老夫人眯着眼,粗略看了一眼,“没什么大事,清理干净,敷了药膏就好了,要是疼,就用纱布绑了。”

她说完,又抬起头来看着荣呈因,见她一双杏眼水汪汪的,便又问道:“这是哭过了?”

荣呈因颤了几下睫毛,没说话,倒是云照替她道:“许是真的摔疼了,这才哭了会儿。”

厅中一时没了声,云老夫人静静地看着荣呈因,半晌才道:“倒是一点儿都不像你母亲。”

她一说这种话,那更是没有人敢出声了,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等着这阵过去。

偏那老夫人转过身,又自顾自补了一句,“你母亲遇到这种事,是断不会哭的。”

母亲?

荣呈因愣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外祖母,叫她一上来就这样给自己难堪。

原先因她为自己说情而起的那点愧疚似乎一下就消散在了徐徐清风中,她悲哀地想,果然她与这位外祖母,是真的亲厚不起来的。

热水很快端了上来,府中有经验的嬷嬷也带着药膏来了。

偏厅里,荣呈因看着嬷嬷细细地为自己擦拭手心,又耐心地一点一点地上药膏,想了想,还是问道:“孙嬷嬷,你在府里有些年岁了吧?”

嬷嬷笑道:“是啊。”

“那,关于我母亲,嬷嬷你知道多少?”

荣呈因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期盼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描摹出几分母亲的样子。

可孙嬷嬷却道:“小姐这还真问错人了,老奴虽说在府中干了不少年,却也是在小姐您出生后才来的。来的时候,夫人已经卧榻不能起,没过多久便过世了。所以,老奴从未伺候过夫人,小姐问这问题,老奴也答不上来。”

“可您不已是府中资历最老的嬷嬷了吗?”

“如今的确是最老的了,不过从前啊,多的是比我早来的。”

荣呈因仔细想了想,仍觉得不对劲,“那她们人呢?为何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她们?”

孙嬷嬷叹气,“当初夫人走了,老爷过于伤心,许是怕见着她们就会想起夫人,便将当时府中伺候过夫人的那一波老人,全都遣了出去。小姐没见过,也是应该的。”

“原来是这样。”荣呈因点点头,又问道,“那,爹爹是真的很喜欢母亲喽?”

“可不是?”孙嬷嬷笑了笑,“看老爷从前有多疼小姐就知道了,都是心尖尖上的肉呢。”

真好。

荣呈因淡淡地想着,她的父亲母亲,从前应当也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在夫人去世前,老爷从来没纳过妾,也没通房什么的。后来的崔姨娘,也是崔家没落了,实在走投无路,老爷才收其进门,给个名分。”

孙嬷嬷替她擦好了药膏,顺便轻轻地吹了几口气,这才松了她的手,叮嘱道:“小姐这几日拿东西可都得当心,能不用手,咱就不用了,好好养着,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嗯。”荣呈因宝贝地将手收回到身前。

这样的状态,去前头厅里用饭是不能够了,荣呈因叫人知会了声荣呈玉,自己回了后院。

这人本就傻傻的,如今又伤了手,荣呈玉是一下都不敢再叫她动了,荣呈因便也安安静静地在家修养了十几日。

直到正月十四这日,云照与喻家公子婚期的前一日,她少见地早起,打算出去集市逛逛,为云照寻些有意思的新婚贺礼。

前头正巧来了喻家长孙与其夫人。这位喻家长孙,便是瑞安五十二年的状元,如今贵为太孙之师,兰台令史。而他的夫人,便是那位昭月长公主的女儿,咸平县主。

这样的贵客,若是见着了,恐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得身的,于是荣呈因眼珠子一转,打算从后门走。

后门设在厨房边上,如今日头正好升起,又有在烧的柴火熏着,未免有些暖烘烘的。

荣呈因蹦着跳着,一颗脑袋顺着半开的门缝探出去,这还是她新年以来,头一回呼吸到外头不一样的空气。

头上的珍珠流苏坠子叮啷作响,她红扑扑的脸上正欲展露出笑颜,一偏头,所有的表情却都瞬间凝固。

她家后门处,站了一个人,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虽迟但到!

下一章,我们的陶珏终于要再次粉墨登场,拿到属于他的大戏份了!

第十七章

料峭春风吹了几茬,带来远处灵泉山上清新无比的气息,席卷了整个京城,叫人沉醉。

而比春风更叫人沉醉的,是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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