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奇怪地有点骄傲又有点不爽。
她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千里皱着眉道:“在我们那边,第一次上门去拜访朋友的父母,是不会有人穿得这么正式的。”
“内番服那样也不行,太过正式也不行……”
笑面青江状似头疼地叹了口气。
“人类的礼节还真奇怪啊。”
他原以为这会招致一贯拘泥礼仪的审神者的瞪视,没想到对方也点了点头。
“是很麻烦。”
“幸好我留了手准备,”她淡淡道,“喏,你明天穿这个去。”
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笑面青江看着纸袋中这套崭新得明显是才从万屋买来的休闲装,讶异地挑挑眉。
尽管还没打开看,但以审神者细心的作风,会这么那过来,八成——不,肯定是正适合他的大小。
“主人真清楚我的尺寸呢。”他意味深长道。
“笑面青江——”
旁边的长谷部警告地低声叫出他的名字,手中的圆珠笔被捏得“咔咔”直响。
“我说的是衣服尺寸,”笑面青江无辜地说,“难道长谷部先生想到什么糟糕的方面了吗?”
他这倒打一耙的无耻震惊了长谷部。
看着青江笑眯眯的神情,千里猜得到他兴许还在迁怒。
那天晚上他明显是想践行他的所言,刚有要动作的前一秒被她一把推开,用的还是一期和长谷部一会儿可能会过来的理由。虽说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但这只会让某人越发耿耿于怀。
等隔天他在本丸的走廊上转了一圈,生怕别人看不见里面绷带似的将领口敞开了些,就差在脸上写上“这是主人亲手帮我包扎的”,理所当然地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其连带效果——长谷部手上那一沓空白表格,每一页只有手合番的第一格全部写上了“笑面青江”。
这出自大和守安定的手笔。
笑面青江太过拉仇恨,这回可不是直接拉去手合场就能解决的了,而是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要这么干的问题。在加州清光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叠空白模板、打算一张张地往上填名字时,安定一边按住他一边往每两张表格间都夹了张复写纸。
“这样不是更方便嘛,写一遍就够了。”他笑着说。
可眼下,长谷部只能恶狠狠地划掉了明天手合番里“笑面青江”的名字。
“我是问数珠丸的。”
平静地应付过笑面青江的调笑,千里警告道:“明天说话注意点,别这么口无遮拦。”
“如果他表现不好的话,”加州清光一脸认真地建议,“主人,考虑分手吧。”
笑面青江:“……”
挖墙脚敢不敢再明目张胆一点。
“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待在这里喝茶的平安刀啜饮着茶水,“真是大危机啊,青江殿。”
有人先他一步问出了这个疑问。
“三日月殿……”前田帮忙端来茶壶时有些犹豫地问,“平时不是会在缘侧吗?”
“今天的天气稍微有点冷呢。”
三日月笑盈盈道:“老人家只能躲在这里了,倒是目睹了非常有意思的事态。”
“青江殿会加油的,”一期一振温和的语气不改,咄咄逼人仿佛只是错觉,“是吗?”
笑面青江第一次明白了“四面楚歌”这个词的含义。
没关系,他懂,这都是羡慕嫉妒恨。
审神者身份特殊,她想至少大学毕业后再就“宫城千纱”这个身份做出打算,平时便为了学业频繁在现世跟本丸间往返。而经过与时之政府的沟通,相对的上级也同意她明天携带一振刀剑返回现世。
——为了去拜访某户人家。
早在一年前意外跟审神者来到这个时代时,他也乘坐过现世这叫作“电车”的交通工具。两次的氛围没怎么变——在这个过于内敛的社会,哪怕满员的车厢都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音。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他有了实体,这会儿也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车厢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名乘客。审神者在快到站时轻轻捅了他一下,笑面青江也就跟着她在车头列车员报站的声音中走出了电车。
“不过,难得不太懂主人的用意啊。”
出站后,他将PA**O卡递还给审神者时弯起眼。
“我这边的理解是如果主人想我陪着也无妨,但感觉不止这样呢。”
确实不止。
千里垂下眼。
“这辈子,”她开口道,“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是外婆养大的,万幸她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在睡梦中没有任何病痛地安详离去是一个最好也最值得的结局,但那是她国中时的事了。这样一看,不管是堀口千里还是宫城千纱,大抵跟亲情都没有什么缘分。
人事无常,她们总是在错过与被错过。
“以后想一直跟你这么一起的话,果然还是希望稍微被认可一下——哪怕是以这样的形式。”
哪怕宫城千纱对于他们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笑面青江闻言一怔。
“虽然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他扬眉道,“但主人愿意这么说,我很开心。”
千里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她低声说。
“不过,在过去之前,把称呼给我改了。”
“……咦?”
“记住,别叫我‘主人’了,”对着他茫然的眼神,千里恼怒道,“我可不想被认为是在玩什么羞耻的游戏。”
“这难道不也是种情趣吗?”
接触到她有如实质般的目光,笑面青江立马老老实实地改口:“不不,开个玩笑。”
“但我不能称呼主人本名呢,”他笑着说,“虽说现在可以叫‘千里’这个名字,可在主人的父母面前不能这么说吧?”
……这还真是个问题。
“到时候说到我就用‘她’指代。”
千里叹了口气,想出个能糊弄过去的折中方案,“跟我说话直接用‘你’……敬语什么的都算了吧。”
“主人是不是太紧张了?”
两人还走在路上,千里也没纠正笑面青江的称呼,只意识到他又看出了她最细微的、连自己都是在他说出来后才发觉到的情绪。
她“嗯”了声。
“放宽心,”她家胁差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你可是我们的主公啊。”
明明是单薄又没有任何说服力的理由,听在耳中却无端让人安心。
按照神明所给的地址,他们在一栋显然是新建不久的一户建房屋前停下。
外墙的一侧挂着“堀口”的名牌,千里做了个深呼吸,按响了门铃。
她早想好了有人开门时该作何反应,可在真正见到时还是不由一时怔然。
在千里的印象中,堀口郁惠一向以精致的妆容现于人前,她的身份决定她举手投足中都透着从容,平时看着不过三十出头。她唯二两次看到母亲失态,一次是那时赶来医院,一次是去车站的吊唁。
尽管知道已经过去三年,可在她看来,女人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下去。
眼角爬上了细密的皱纹,脸颊也松弛了些,虽然应该是没有预想到会有客人上门,在家里素面朝天也正常,但这样直接来应门不是她了解的母亲应有的做派。
堀口郁惠看见她愣神也有点讶然,“您……”
“啊,”千里回过神来,连忙鞠了个躬,“贸然上门打扰,非常抱歉。”
“我是宫城。”
她自我介绍道:“宫城千纱。”
“千纱……”
这一回是堀口郁惠陷入了沉默,她轻声喃喃着这个名字,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难掩疲色地微笑道:“抱歉……只是因为这个名字跟我过世的女儿很像。”
千里抿了抿唇。
“……我知道。”
她低声说。
“我今天……就是为千里前辈的事来的。”
第88章 番外二(下)
“这样吗。”
安静地听过她的诉说后,堀口郁惠确认似的又问道:“那孩子的笔友?”
千里轻声说了声“是”。
她给自己的设定是国中时期偶然因为姓名相近而相识的朋友,偶尔会经由书信交流——即便是现在的日本,也相当依赖邮寄的形式,用点零花钱来支付最便宜的“简易书留”对国中生也不算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