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努力想要往门口爬去的身影，余羽努力压下心里的怜悯之情，向爬得越来越慢的男人走了过去。
她的腿有点僵硬，同时余羽又觉得自己的双脚异常灵活。就在这种极度矛盾的感觉中，她已经挡在了男人的跟前，注视着他苟延残喘的样子。
余羽明显地感知到自己的手正在发抖，匕首也险些从手中滑落。尽管如此，她还是用力翻过男人的身体，一刀插|进他的喉咙。
——一条生命从她手中流失掉了。
腥咸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身上，从头到尾，她没制造出过大的声音。
余羽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从她进来到现在，二十分钟。
不差一分，正好是她和克洛约定好的时间。
窗外有丝丝黑烟飘过，“着火了”的喊声让守卫们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余羽听到声音都逐渐远去，便最后检查了一遍男人已经不再跳动的脉搏，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围墙对于她而言，也并不难翻。余羽落地的几秒钟之后，就看见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克洛。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显然情绪低落的余羽:“成功了？”
“嗯。”余羽应道。
毕竟那家伙的速度比二十马赫要慢得多得多。
克洛不知从哪摸出一张干净的餐巾纸:“擦擦吧，脸上都是血。”
余羽接过纸，勉强扯了扯嘴角，把餐巾纸随意地往脸上抹去。
放下餐巾纸之后，她盯着餐巾纸上的污渍，一时间有点愣神。
把血迹晕染开的……那是……
余羽后知后觉地往脸上摸去，这才发现从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了。
——是眼泪。
在所有的幸福和安宁被她亲手击碎后，她终于……学会了哭泣。
“快走，”克洛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却仍是催促着，“被人发现我们就走不掉了。”
“……嗯。”余羽看了看克洛，轻轻应了一声。
还好，现在她还是有人陪伴在身边的。
——即使，不是她最渴望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再放人设图……奈何wifi坏了_(:_」∠)_
☆、过去的时间·第七课时
“那个……我说，”余羽看着已经自觉地钻进被子里的克洛，实在是有点纠结，“既然你的伤都已经好了，那就不用再一起睡了吧。”
“那你睡哪儿？”克洛梗着脖子道，“我不会去睡地板的。”
余羽:“……”
这个死傲娇。
她叹了口气，躺在克洛的身边，望着斑驳的天花板，莫名地想起杀老师那张略显滑稽的脸。
杀老师现在在干嘛呢？
余羽闭上眼睛，把那只蹦来蹦去的章鱼赶出了自己的脑海。
清除一切杂念之后，淡薄的睡意袭来，她稍微有点惊奇——自己在亲手杀了人之后，竟然还能睡得着。
但在她一遍遍在梦中重温刀尖划过动脉的战栗手感和那个男人抽搐着停止呼吸的场景时，情绪终于近乎崩溃了。
余羽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她背后的衣服，眼泪打湿了她枕着的枕头。
谁都好……谁来救救她……
妈妈，杀老师……你们在哪里？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破旧的单间平房里是无尽的黑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扑过来，余羽几乎都已经看到了那个被她杀死的男人的怨灵。
她在发抖……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余羽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这只手是属于躺在她背后的克洛的。
克洛的力气与他年龄不符的大，在她被向后拉去的同时，身后的人也靠了上来，说不清楚是谁拥抱了谁、谁依靠了谁。唯一清楚明了的，只是来自对方身上的温暖，让自己感到无比安心。
他的肩膀很单薄，胸膛也并不宽厚，余羽很难为情地发现自己竟然从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男孩身上汲取到了勇气。
但是……
“谢谢你，克洛。”
她轻声说，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径自把被子扯过了头。
之后，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余羽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对方的臂弯里，她翻过身，有些惊讶地发现克洛居然没因为她这么大的动作而惊醒。他只是有点迷糊与不愿地哼了一声，然后把她揽得更紧。
——这是不是说明，他潜意识里已经开始信任她了？
余羽挑了挑眉，注视着克洛安静的睡脸，直到他终于装不下去，睁开了眼睛。
望着克洛似是沮丧又似是尴尬的神情，余羽忍住开怀大笑的冲动，低下头轻轻在克洛额头印下一吻，微笑着看着他轰地一下满脸通红。
“早安，克洛。”她说。
“……雨，早安。”
昨天她已经跟医生汇报过杀死他儿子的经过，消息也应该传开了。据医生的说法，他们是两不相欠了。
余羽看着忙活早饭的克洛，笑眯了眼。
——克洛也恢复精神了，真好。
这一个多月以来，克洛的身体一点点地在恢复，而他也早就证实了她的猜想——天赋不局限于语言方面，而是近乎全能。
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能自如地和她用日语或是中文交流了，虽然有些地方还是会磕磕绊绊，也有些他不知道的典故，但也是完全不愧被称之为可怕的学习能力。
不仅如此，连体术也是。之前，克洛的搏击技巧显然没经过系统的训练，然而，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转变成了克洛反过来指导她了。
简直羡慕嫉妒恨啊。
“雨，”克洛突兀道，“今天晚上陪我去个地方可以吗？”
“可以啊，”她靠在窗台上，稍微有点心不在焉，“什么地方？”
克洛狡黠一笑:“秘密据点。”
等到晚上余羽被领到他所说的“秘密据点”时，一时间惊讶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从未想过，在这种地方还有如此耀眼的景色。
不过，想想也是，正因为是远郊的贫民窟里，才能有如此纯粹的美丽星空和草地。
“别的地方都已经被污染了，”克洛解释道，“这里刚好是河的上游，还没有流经贫民窟，所以水还是很干净的。”
鼻尖萦绕着青草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的芬芳，清新得要命的空气让余羽沉醉在其中无法自拔。
“一般不会有人有闲心来这里的。”克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偶尔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碰到过别人，所以我管这里叫‘秘密据点’。”
他终于察觉到余羽半天都没有回话，忐忑地小心翼翼道:“怎么样？”
“……”余羽躺倒在草地上，面对着繁星遍布的夜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非常美。”
克洛在她旁边坐下，一手撑地，另一手的手肘支在膝盖上。
“我之前……说过的吧，”他说，“以后想要当个杀手。”
“对哦，”余羽侧头，“你说从小就不信任任何人。”
说着，她向克洛那边侧过身体:“那，克洛现在信不信任我呢？”
夜色里，余羽看不清克洛脸上的表情，只隐约看到他微微扭过头:“你觉得呢？”
余羽本来还想逗逗他，但她决定至少今天还是厚道点。
她重新平躺在草地上，感受着青草尖触碰在脸颊上和身上的痒痒的触感，越发地心旷神怡。
如果身边的人是杀老师就好了。
她再一次抑制不住地这么想道。
“克洛，”余羽轻声唤道，“假如有一天，要么我一个人死，要么大家都死，你会怎么选择？”
“我选后者，”克洛毫不迟疑地回答，“其他人的生命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
“这样啊……那么，如果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们死，但我又不想自己去送死，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死你，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
余羽歪头看着狐疑的克洛，笑了笑。
如果这是克洛的想法，那么，和克洛有些相似之处的杀老师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放心吧，我只是突然想起我最喜欢的一本漫画。”余羽笑道，“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走出去看看哦，克洛先生——即使不是作为杀手。”
克洛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果然，之前她听他所说的话，就觉得他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