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明白的。这真火能烧得云梦泽三日扑不灭,阿舅过来扑,沾上怕是要被烧得尸骨无存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脱掉?
我望着她笑出了声,一动也不肯不动。
既然,只剩下我一人了,那么,我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那火一路从袖口爬到肩膀。
“阿念,阿念,你莫要想不开,莫要想不开。”阿舅被闻素制住,只能一遍遍对着我喊着,“你,你快将衣服脱了,快,快。”
闻素终于皱了眉,指尖化出一道金色的光,射向我的身子。
“这,可不行。”我移了步子,避开那金光,“本君想要烧的东西,至今没有一件是烧不掉的。”
业火,焚身,是件很美的事,不是么?
火焰终于布了整张袍子,开始爬上我的发,沾上我的肤。
怀梦,怀梦。
没了你,师傅便不能活了。
“混帐,”闻素放了阿舅朝我掠来,“真是,该死。”
是呢,我本来就该死。
我本来,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阿姆,阿念觉得好痛。
身上的灼热烧得我脑子一片混沌,突然记起当初抱着怀梦的时候,想到要问下阿爹,为什么她能离开阿姆。
我撑着最后的神智,望向那张现着慌乱神情的脸,我问她,“阿爹,为什么,你能舍得下我与阿姆?”
可是,我终于还是没有撑着等到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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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本将军最爱三美。
彼时,我坐在一群天兵中间,盘着腿,言笑晏晏。
不知谁问了一句:将军最爱哪三美?
我转了转手上的折扇,插到领子里,摸着下巴道:嗯,自然是美酒,美食,美女咯。
期间有人笑,也有人直言道:将军,前两样暂且不说,只您这模样,爱美女却是个什么爱法?
怎么爱法?
我歪了下脑袋,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爱法,只想着前两样爱着的都是要吃到肚子里的,这美女应当也是一样吧。
我想了这一下,顿觉豁然开朗,勾了唇道:爱么,自然是要吃进肚子里的了。
话甫一出口,周遭一片哗然,其中一人道:将军果然不愧是将军,这种事倒是丝毫不含糊的,也亏得您这身量能够晓得这种事。
本将军最讨厌的事情,便是人家拿我的身量说事。三千岁已经比在座的不少人都大了,可是别说与他们比,就是比起以长得慢闻名于世的酱酱来,我的身量都矮了不少,这些已经很让我伤心了,这帮人还要笑我。
我心里不痛快,便敛了脸上的笑,咬着牙道:我这身量怎么了?羡慕本将军年轻么?
怎会,怎会,将军莫要生气,我等只是开玩笑的。
人群里响起稀稀落落安抚声,又将我气了一回。
起身甩袖离去。
回到家的时候,阿姆正在给我缝衣服,我颠颠得过去,缠上她的手臂问道:阿姆,为甚阿念一直长不大?
阿姆对我笑了一下,模样真好看。
她的手抚在我的头上,又温柔又暖和。
因为啊,嗯,问你阿爹去。
阿姆刚一说完,阿爹就从门外进来,见着我缠再阿姆身上,皱了皱眉,喝道:念儿,你又缠着你阿姆了,不知道阿姆身子里有你妹妹么?
我吐了吐舌头,放了阿姆的手臂,又奔到阿爹的怀里。
阿爹将我抱起,刮了我的鼻子一把道;就知道调皮,你兰姨以后不将酱酱嫁给你了。
我瘪着嘴,委屈道:那酱酱老是欺负我,还嫌弃我长不高,我才不要娶她呢。
阿爹的眸子亮了亮,笑道:可是,那酱酱长大肯定是个大美女,念儿真的不要?
唔,美女啊。
阿爹说,此生唯爱三美,美酒,美食,美女。最后一样,已经被阿姆替代了。
那让酱酱替代我的美女?
要啊,我要。
我勾着阿爹的脖颈,她的身上有股沉沉柔柔的香味。
阿念娶酱酱给阿爹与阿姆当儿媳妇。
傻孩子,你是个女孩子啊,怎么会是儿媳妇。
阿姆坐在位置上笑着看我,念了一句。
就是,念儿真傻。
阿爹摸着我的发,笑着赞同阿姆的话。
我眯了眼,靠到她的肩膀上。
是了,阿念真傻。
可是,阿念觉着很幸福。
一丝疼痛都没有了,一丝难过也没有了,一丝,爱恨,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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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九章
“醒了么?”
“唉,没有,还在发烧呢,真不知道是什么火,能烧成这个样子。”
“不是说,是神君自带的真火么?”
“可是,自带的真火怎么会伤到自己呢?也不知道那大喜的日子怎么弄成这样,真是作孽。”
“唉。谁又能想得到呢。”
“现下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蒹虚与老头我去隔壁探讨探讨医理,顺便再想想怎么为神君治疗。”
“是了是了,药君所言极是,也不要在此打扰神君歇息了。”
真傻。
我躺在床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暗道。
本将军怎么会做得这种梦来?
唔,准确的说还算不上梦呢,我只听得到声音。
难道现下还没卯时?为什么阿姆还不来叫我起床?
帝君那个老头子已经对我说了,再迟到一次就要扣我的薪饷了。
“阿念,”谁在叫我?是阿舅,阿舅的声音。“为什么,你还不醒过来呢?”
对啊,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再晚点,帝君又要发脾气了。
阿舅,你是知道帝君的脾气的吧,那老头总是皱着眉头爱呵斥人。
“念儿,”谁的手触着我的脸?是阿爹,诶,怎么是阿爹?“你,总是要受这一趟劫的,阿娘本以为一万多年前帮你挡过去了。”
什么劫?阿念才三千岁,三千岁的上仙已经很厉害了,还要受什么劫?
“你醒过来吧,醒过来后,阿娘带你去见你阿姆好不好?”
唔,阿爹,你的手颤得好厉害,弄得阿念好痒。
见阿姆当然好,可是为什么,阿姆不来叫醒阿念呢?
“唉,阿念啊,都一个月了,明明两位神医都说应该醒了,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阿舅的声音又急又徐,闹腾的很。
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
“念儿,你不要与你阿姆一样,可不可以?不要都那么贪睡不理阿娘,可不可以?”
阿姆,阿姆。
阿姆说,不会让阿念受得一点痛来的。
可是,阿姆,你为什么还不来叫醒我呢?
这个梦做得阿念好疼。
阿念听着阿爹的声音,觉得好疼。
“这是个什么事呢,”阿舅的声音叹息的很,“我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小梦儿会不愿意嫁给阿念,也想不到,阿念竟然会如锦儿所说那般去逼迫小梦儿。”
好,痛。
阿舅,你在说谁?
小梦儿是谁?
阿念,一点也不认识她,也,不想认识她。
“寻迷,不要再提那个仙草精了。”触着我脸的手顿了顿,阿爹的声音那么威严,“我原以为......哼,只恨当初我心软。”
阿爹的声音带着那么多的怒气,听得我心里一阵惊慌。
阿爹,你却是要对着怀梦怎么样?
你不心软的话,却是要对着她怎样?
可是,怀梦是谁呢?
怀梦,是谁?
师傅,我爱你。
“是我的错,才让念儿受得那么多的苦来。才让她,现在躺在这里,醒不过来。”
如果,你不犯这个错,却是要将怀梦怎样?
怀梦是谁呢?
她是我的徒儿,是,我的爱人啊。
可是,她再也,不是我的了,再也,不会见我了。
我睁开眼,望向那张明明威仪十足却带着凄楚的脸。
为什么不醒呢?
因为,醒过来都是痛苦。
浑身的疼痛与灼热,和着床的冰冷一下子涌进了我的脑子里。
阿姆,你果然又在骗我。
我望向闻素,她的脸上有着惊喜与不可置信。
“上神,”我的喉咙仿佛含着灼热的铁砂一般,比起受了雷劫时愈发沙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是什么字句,“你说带我去见我阿姆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