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也要阻止我？”我对着阿舅的眼，问他。
为什么，都要阻止我？
既然都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管我？
任何人都可以不要我，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要阻止我守着怀梦？
“阿念，阿念，”阿舅的脸色惨白，却仍然笑着，他的另一只手环着我的肩膀，声音仿佛哄着孩子一般对我道：“阿念乖，没事了，没事了，阿舅要你，阿舅还是你的阿舅，阿舅会好好守着你的，没事了。”
“你骗我，”
都在骗我。
阿爹对阿姆与我说，这一辈子我会好好保护你们，守着你们，爱着你们。
阿姆对我说，阿念，阿姆最喜欢阿念了，不会让阿念受得一点痛来。
别辰对我说，怜儿，你会一天比一天欢喜的。
怀梦对我说，师傅，我爱你。
可是，都是骗我的。
没有一个人要我，没有一个人能陪我，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人。
“阿舅，你骗我，”我翻过他另外一只手腕，“阿舅，你总是在骗我。”
骗我说，不要我的阿姆是走丢了；骗我说，阿爹很爱我与阿姆；骗我说，阿念是个惹人爱的孩子。
我冷冷的看着阿舅在我身前缓缓滑坐在地面上，冷冷的听着纤锦一阵阵呼唤。
都在骗我。
我从来便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从来便不被任何人放在心上，从来，便是个可以被许下诺言又轻易丢弃的物品。
“师傅，”冰凉的手从我后面伸过来，将我抱进怀里，那声音太柔，柔得我觉着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身上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她在我身边道：“师傅。”
那怀抱明明那么凉，却让我觉得温暖，温暖得我曲了膝，窝进去，再也不想出来。
模模糊糊间，看见纤锦扶起了阿舅。
我将头埋进那怀里，听得阿舅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了怒气，“你们说了什么？你们到底说什么才能激出阿念一万多年不曾发过的狂症。作孽哟，作孽，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真是作孽。”
作孽，真是作孽。
兰姨抱着孤零零的我，望着只有小贱窝着的房间，如是说。
我问她。
阿念，是不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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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七章
静静坐在房间里，望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舅被我伤得手腕，筋骨都折碎了。他不愿伤我，没有用上仙力，这才被我轻易的捏碎了骨头。
阿舅对我这般好，我却总是惹他担心。小时候，他为着我这狂症，没少受的啃咬，也没少唉声叹气。
当初阿姆刚刚走的时候，我一直很沉默，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玩闹。那时候酱酱还不懂事，让我陪着她玩，我自然没有那个心思，次数多了，她便开始生气。我不理她，她便想着法子激怒我，只说到我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时，才戳到我痛处。
这狂症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后来酱酱因这事讨了很多打，人也渐渐懂事后，便再也不拿出来说了。阿舅到处为我找医生，后来还是帝君派了药君来帮我治。虽然断断续续治了一万年也不见得好，发病的间隔倒是越来越长了。
阿舅对我很上心，那时候令羽与酱酱也总是陪我，我这性子也渐渐开朗起来，待我修成神君之后便再也没有发过。
那时候，我以为这狂症应当是好了吧，却不想今日复发，将阿舅伤成这个模样。
我想来便是一阵阵的惭愧，那喜服也被我扯坏了，纤锦被我推得那一下虽然没什么事，却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本君果然还是个做诨事的主。
因着这一遭，阿舅坚决的将我与怀梦分了开，只让纤锦去照顾怀梦，让我好好休息。
我也知道自己的状况不能见怀梦，阿舅又答应一定帮我照看好怀梦，我望着他折碎了的手腕和苍白的脸，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原先应当都妥当了得婚礼，因着我的胡闹，须得紧赶慢赶的做礼服。
陀螺在接到我的通知后，第三日便带着墨焰赶到了不周山。
我见着她的时候仍然在发呆，因着昨日的事，我一直觉得有些恍惚，愣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缓过来。
墨焰在我身边没有看到怀梦倒是当先开口，问道：“无念，怀梦呢？”
我想到锦儿只是与她呆了一会儿就反过来劝我，便不太想墨焰见着她，轻轻回道：“她在西殿，锦儿照顾着，现下不太方便见人。”
陀螺倒是先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来，拉着墨焰走到我旁边坐了奇道：“你的眼睛怎么了，跟只红眼兔子似的。”
昨日发狂时，血气冲眼，眸子都会变得通红的，如今只怕这血丝都还没下去。
当下敛了敛眸子回道：“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
陀螺与我相交多年，对我的脾性已经很了解，自顾倒了杯茶送到墨焰手里，才对我道：“你又怎么这副作死不活的样子，寻回小梦儿不是很好么？我本还想来夸夸你当初那般未雨绸缪，远见非凡呢。”
她来夸我，我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连苦笑都做不出来，抿了几回唇，终于还是只能凄然道：“这到真的值得你夸上一夸的。”
“无念，你怎么了？是不是怀梦出了什么事？”墨焰在旁边见着我的模样，带了不安的问着。她与怀梦姐妹情深，倒是半句话不离怀梦的，这也更让我打定主意，不能让她们见面。
“没有，”我终于挤出一丝笑来，对着她道：“只是成礼之前要十日见不到面，我这两日不见便觉得精神不济。”
我觉得自己最近说起谎来愈发容易，对着谁都能扯谎，对着谁都有了警戒。
墨焰与陀螺成亲自然是按了这套规矩的，这下便了然的笑道：“没事就好，我待会去见见怀梦吧。”
“你不能见她，”我止不住便脱口而出，又立马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她现在不太方便见人，墨焰你不如等个几日，待到我们大婚那天。”
我一番话漏洞百出，两人都惊讶的望着我。
“无念你......”墨焰的神情惊疑不定，皱了眉冷冷的望着我，只说了三个字却被陀螺拉住了。
“无念，”陀螺的声音莫名有些不稳，透着惴惴的不安，“你这几日还是好好休息吧，婚事不用担心，到时候乾达婆与苏摩也会来帮忙的。”
点点头，我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应付她们。
七日时间，与阿舅他们来说，大约会觉得太快，可是，对我来说，却万分难熬。
一直在怕，怀梦那边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一直在想，阿舅是不是知道了怀梦不愿嫁给我的事，一直在想，怀梦为什么不爱我了。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过得这七日，只觉得等到心力交瘁。
幸而，终于到得第十日。
阿舅带着锦儿以及一众仙娥来给我穿喜服。
他的手腕已经好了，眉间的忧愁却愈发的深。
锦儿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叫了我后便指挥着十六个仙娥帮我整理着装。
按着天界的规制，神君的接引侍奉为十六众，平时自然不会这么严，只这成婚却是要把事情办足了，虽然我实在不知道当初锦儿只花了一刻钟不到就帮我穿上的喜服，这十六个仙娥要怎么来帮我穿。
我想着怀梦，便有些晃神，任着她们帮我搬弄。
“阿念，”阿舅叫着我，模样有些恍惚。只一会儿，他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才道：“阿念，再过一个时辰才行礼，你与怀梦先分别在大殿两旁的耳室等着，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么？”
点了点头。
我本就已经做不了任何思考。
“阿念，”阿舅明明那么年轻，可是他颤着手抚上我脸时，真的像极了苍老的长辈，“阿念，你终于要成亲了，阿舅总算，总算可以向你阿姆交代了。”
他的眸子里闪着泪花，我从来没见过寻迷舅舅这番动容的模样。
阿姆么？
阿姆，你知道这个婚礼有多么荒唐么？
你不能为我主婚，新娘根本不想成亲，而阿爹.....．
再一次，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那么凄凉。
心底也愈发的寒冷与酸楚。
究竟是为什么？
是否，我这一世注定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