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我一放手,她一放手,这怀里东西累赘,便堪堪要掉下来。在人间我是不太愿意多用仙术的,幸而身上反应也不慢,已经将手按回了那些东西上,怀梦也已经反应过来,动作只比我慢了一些,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可这时,她叼着的糖葫芦终于到了临危一刻,摇摇欲坠。她闷哼一声,我也做不了他想,凑上去把那山楂吃进了嘴里。
嚼了几嚼,只觉得今日这糖葫芦竟甜嫩娇脆更甚往日,不知那做糖的师傅是不是改良了配方。再去看怀里的小人儿,此时却已经是满面通红,嫩白的脸上,覆了一片朝霞,一看便是羞的。
我原本觉着师傅吃徒弟的口水,实在没甚大不了,只这孩子这副模样,倒叫我也莫名的尴尬了一回,一边将她怀里的东西放好,一边对她道:“人间东西都是辛勤而来,切勿浪费。”
怀梦的眸子本就大,此时透着水光,晶亮透彻,望着我乖巧的点点头,伸了舌头舔着唇,上面还有些些的糖渍。
她这一舔,我却觉得愈发尴尬,本来是她要吃糖葫芦,不想却进了我的嘴里,可真不是为人师表的模样。
她砸吧着嘴,我便又捏了一颗送到她嘴边,打算慢慢的喂。
待得我又走了百余步,她才吃完这一颗,却是望着我的手发呆。
我自小有个毛病,手上粘了什么吃食碎屑,忍不住要放进嘴里舔,她望着我的手指,我这一看,便有些忍不住,只放到嘴里舔了一口,才意识到,这实在不是教孩子的好行为。
幸而她似乎不曾在意,低了头望着怀里的糖包。
我想了一想,便又拿了一颗喂她。
大约行了一里路,眼前豁然开朗,寒山脚下,临湖口有一片绿荫草地,青草软嫩,西边一片桃林,东边便是临水杨柳,这季节正是游玩的好地方,只今日不是休沐,寻常人家也不会在集日出来踏春,故而,我们来时并未有多少人。
我自漫眼寻着落座的地方,怀里的人已经又吃完了一颗。
正待再去拿,却突然感觉到指尖柔软温热的触觉。
不禁低了头去看。
只见怀梦俯着面,此时正学着我的模样将粘着糖渍的手指含在嘴里舔着。
不禁呆了一呆,紧接着又是一惊,却不晓得为何而惊。从指尖传来的触感几乎让我软了手臂,慌忙从她嘴里抽出手指,觉得自己心脏跳得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般。
一时有些惶惶然,她却好似终于回过神来,只慌张的看了我一眼,转头将脸埋进了我的肩膀。
这个这个,和徒弟闹尴尬的事,真是太过诡异,而且她这副羞窘的模样,可爱得紧,我这心中松了一松,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便去抚她的发,“怀梦,这是个坏习惯,莫要学师傅。”
趴在肩上的小脑袋点了一点,仍旧不肯出来。
叹了一口气。她这内向的性子,怎样也改不过来了。
自行选定了一棵柳树,便将怀梦放了下来,她只抱着零嘴,乖巧的站在一旁,看我将随身带着的锦布摊开。
行了这一路,虽是不能让我觉着累,却也想要先坐一坐,只摊好地盘,落了座,靠在树干上,伸手对还站着的小人儿道:“怀梦,过来师傅这里。”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柔软的发编成小辫,齐齐的刘海盖了半弯细眉,白嫩柔软的脸颊还透了些微红晕,半低着头,只等我唤了一声,方才把怀里的东西放了一边,手脚并用的爬到我身边,犹豫片刻,才钻进我怀里。
细软的阳光透了柳树柔顺的枝条散落在面上,怀梦坐在我腿上,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突而叫道:“师傅,你看。”
顺着她的小手看去,只见湖上几艘不大的竹排随着水流飘着,上面停了一排静立的鸬鹚。
将她的小手包进掌中,依稀记得方才在湖口处见得几艘船坞,便对她道:“待会儿咱坐船游湖可好?”
她点了点头,转头望着我,却又倏然移开,将目标放在了那些吃得上。
拍了拍她的背,让她自己去拿。正在她寻到糖炒栗子的时候,却有一道脆生生的嗓音陡然响起,“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今日春兴正好,你我两厢均仅二人,不免缺些热闹,不若结伴同游,共赏春光?”
立在不远处的是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做了男子的打扮,面貌俊秀,气度也算不凡。之前来的时候便有注意到,她说结伴二人,这第二人亦是位相貌清秀的女子,站了不远处,向这边望,眉间隐隐皱着。
此处人间对女子约束尚可,她这一身打扮又显然是江湖中人,不免快意恩仇少些矫情。她那神情很是诚恳,看来倒不像坏人,我自是觉得无所谓,只望了一眼怀梦。
这位小姑娘见我低头不语,也望向她,一下子绽了笑,问道:“这孩子模样好生伶俐,不知多大了。”
怀梦抱了东西,稳稳坐回我怀里,却不答话,我摸了摸她的头,对着那人温声回应:“算来已经十岁了。”
那人似乎惊了一惊,又恢复了笑脸,“看不出,竟然这般大。”
按理说,怀梦可比十岁大的多,只模样却显小。
我点了点头,那人又道:“在下姓千,不知姑娘觉着方才在下的提议怎样?”
人间的江湖实在是个有趣的圈子,仿佛在这里,世俗也能看得淡了,我对她哈哈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女孩子,“千姑娘,小心冷落佳人。”
她呆了一呆,转头望向身后,怀梦却在这时抬了头对我道:“师傅,徒儿想去坐船。”
那姓千的姑娘,回头望了我一眼,笑了一笑,转身离开。
我低了头,看着怀里的人。
她此时没有看我,却拨弄着纸包里的栗子,有些聊赖。
“那师傅现下带你去坐船?”
她侧了头,不知看向哪里,等再次望着我,却已带了软软的笑意,“可以再等等,师傅你先歇会儿。”
我本是不累,只这阳光太过懒散,春风拂面,便让人有些昏昏欲睡,靠在树上微仰了头,闭了眼对她道:“行,怀梦想去的时候叫师傅可好?”
感觉到怀里的人转了身,伏在我胸前,耳边是软糯的应答:“好。”
不禁伸手环了她的身体,纤细小巧,柔软脆弱,仿佛一碰便要碎了一般。
“师傅。”她的头搭在我的肩上,一开口,耳边便是潮湿温暖的气息。
“嗯?”
我未曾睁眼,疑惑的哼了一声,一双小手却触上了我的眉峰。
她从小便喜欢这般做,只日渐长大后,慢慢少了,如今再用那指尖画我的眉眼,让我不禁怀念又适意。
“师傅。”
她没有回答我,只又叫了一声。
我睁开眼低头去望她,她却刚好抬头,在我唇边亲了一口,弯了眉对我笑,“怀梦最喜欢师傅了。”
我一时竟觉得,口中是比吃那糖葫芦时更加甜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感觉,自己有点停不下来了。咳咳咳,嘛,反正重生之前,都是一只LOLI和一只曾经的伪正太在卖萌。
☆、第三章
看着床上小声呻吟着的徒儿,我真是毁得肠子也青了,再看看那还不紧不慢模样的药君,直恨不得抽他一顿。
“药老头,到底怎样?”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他虽然忌讳在诊断的时候被人打扰,只此刻,我哪里还管得了他,“怀梦可是很久没发过病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床上人白皙娇嫩的脸上透着病态的嫣红,原本大而有神的双眼,此刻紧紧的眯着,急促的喘息在空气中凝成白色的水雾,一只手被药老头捏在手中,另一只手攥着胸前的衣裳,断断续续的叫着我。
那一声声师傅只叫得我心都疼了,恨不得上去抱了她,给她镇痛。碍于药君隔在床前,只能在房里来回踱着步。
“师傅......”怀梦的声音娇软又虚弱,咬字含糊不清。“师傅。”
她叫一声,我便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一下,仿佛那痛都到了自己的身上,“药老头,你倒是说话呀!”
我是真真要跳脚了!
她这一身的病都得怪我,当初迫了她化形,后来又不管不顾的给她催修为,最后落下这心绞痛的毛病,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一发。只这一次,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