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艮第红(85)

孙泠并并唇,毫无波澜的口吻,“怕只怕觉得没那么复杂,对方不这样想。”

沉默片刻,温童就要驳她胡乱离间之际,孙泠直视她抢白,“近年关,公司各部门都在忙收尾工作,冲业绩、财务结算、年度决算……有些账目不得已到了见光的关键时刻,这块不归管,自然不晓得。

有一份宣发经费的账务明细,账目数额#实际花销不符,金额较真起来还不小。明账是过不去的,报批上去后,赵聿生用拆分的法子#碎成一笔笔小的流水,

就这么粉饰过去了。”

温童噎语跑神之际,对面人复又道:“是他一贯的作风,剑走偏锋,亦正亦邪,但是总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突然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停顿片刻,孙泠莞尔,“没什么意思,就是善意提醒,不要轻易被事物表象迷了眼睛。有些糖衣拆开来还是糖衣,兴许要拆个几十层才能发现里心是炮.弹的。”

-

一个人从洗手间往厅厢折回,路上,温童心绪像熬了锅热油般地不不下。

洞开厢门,里间的笙簧觥筹倒涌出来,她手掌在门把,笑着颔首主宾们问好,吸引了在座一大半的目光。有人原是背对门口,夹着烟坐在椅子,一旁领导热谈的,

闻声他回眸觑过来,那商委的张局长褒奖道:“温家有女初长成,温小姐出落得真好看。”

温童浅笑谢他过奖,目光却定在某人那里。

张局长偏头,“小赵,说是不是?”

把烟揿去缸里,赵聿生从她面上收回视线,笑了笑,莫名引以为豪的语气,“嗯,

很好看。”

第60章

温童听到这句话, 心里有些酥麻感。她也把目光挪开,坐到孙泠边上。

主宾们全入了席。商委那几位的恶趣味还在赵聿生的回答上,插科打诨地笑成一团。

温童垂首揩拭着碗筷, 胳膊冷不丁被孙泠捣一捣, 后者叫她,“你坐赵总旁边去。”

她没反应过来, 抬头的瞬间本能看向某人, 只见他单手托腮作散漫状。下首椅子空置着,他胳膊搭在上头, 笑吟吟地,不否认张局长的开涮, 也不径直承认我说她好看就等于我们有什么。

“听过一句话,叫男女之间容易始于颜值, 陷于华,忠于人品,合于性格。还有句话叫五官决定三观, 小赵你认同哪句?”

“二者本质差不离, 我倒是觉得, 身和心都投契就够了。”

“你们听, 身还是搁在前头。”

“张局耳聪目明,听话这么擅长抓点……”赵聿生一面笑应,一面偏头会上温童。外人前头,听他如此大开大合地议论私房话题,她心绪一抖, 正想低头躲他目光,就见他搭在那张椅子上的手,悄默声落下来。

然后侧首咳了两声, 状似正经地问孙泠,“你那边离门口近,空个位置是不是更方便布菜?”

孙泠点头,“是。”

休声许久也不见他往下说,只好变被动为主动,二次知会温童,“你去赵总边上罢,把这里空出来。总不好叫人去他边上布菜,泼泼洒洒地,回头糟了他衣裳。”

温童照做了,端着杯盘去到赵聿生下首。慢条斯理落座的时候,他伸手把她原本擦干的高酒杯握走,换成一口杯。

她余光试探某人,后者不无镇定地挨过来,“这杯子你喝过没?”嗓音低低地,没引旁人侧耳。

“刚用它喝了点茶。”

赵聿生颔首,没了下文,即刻温童就见他往那高酒杯里斟入半杯茶,举起杯子小抿一口。

她见状直感到面上热热的,装作没所谓,端正身子,将餐巾铺到腿上。官绅人士作兴在饭前拿拿腔调,权位最高者不先动筷,其余人不敢犯上。

趁着下高谈阔论之际,赵聿生又将袖口挽上去些,再次凑到温童耳边,“这些人你认得清吗?”

“大致认得。”

“我是说,你会不会喊人?”

许是略沾了点酒的缘故,某人声线淬着酒气,温温沉沉地,像蒙在被子里同她私话。温童闻言侧目瞧上他,“谨遵教诲。”

二人目光偷摸粘连着,赵聿生恍了恍神,失笑,低眸揶揄,“油腔滑调。”

“快说呀,我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

他敛回不正经,视线落到桌子上,“商委那两位都是科级以上,一概称呼局长,姓钱的那个是国资的书记,他下属叫他部长是为了和低级别作区分。你反正还是叫他钱书记。逢长必叫,叫大不叫小,要是把人叫小了,会下他面子的。

再有,你喊局长时得喊齐全了,我把‘长’字择掉了是因为我同他们有过次交情。

这些人乌纱帽戴久了,架子多少是有的。”

话完良久,听温童淡淡说,“受益匪浅。”

某人不受用地曲眉,回她面上,“好好说话!”

“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赵聿生这心满意足貌,“不要个字个字地吐,喉咙里放减速带了。”

一阵噎语后,温童认真告诉他,“我是真心觉得受教了,赵总很无聊,连字数都要计较。”

“那就。人情和钞票一样,有形无形,都是落袋为安。”

随后,张局长带头落进素炒上海青的筷子,算是挑开了晚宴的帷幕。

前半程桌上的杯盏还没怎么动,众人一口菜混一句话,不外乎话家常和生意经。现如今上头也有政策待落实,会拨款点扶持高新技术领域。席上,赵聿生就同他们剖析打印技术稳中向好的发展趋势、市场脉络,以及,光固化类型占主流的现状。

而冠力就是想主打光固化技术研发的。

“国内攻坚很多技术最大的难题,还是如何从国外市场抢回垄断的先机。抢不回,那就打蛇随棍上,总归与其干等不作为,不如放手一搏,一等二靠三落空嘛……”每每对方提出质疑,像温沪远老嫌小年轻太过冒进那般,赵聿生就会拿类似的话术圆融回去。

张局长世故一笑,“年轻人做事闯劲大,有匹夫之勇,哪怕是脑门子磕了南墙也不回头。刚过十那会儿,我顶看不惯这种,现在回顾青年时代,倒有些眼热你们的。”

“哪里,只要心态年轻,思想活络是分分钟的事。”

说到这个话题,张局长话锋一拐,突然聊起温乾,“我着我们家不学无术的那个,时常在想,这小一辈出不出息,大概跟祖上积德真有关系。一样的书念下去,一样的洋墨水灌进去,怎么教出两码子货色呢?

那温乾真是个好孩子。胆略都过人,长得也像模像样,不说替他老爸扬名立万了,要是搁我膝盖下头,哪怕带出去见见人也是脸上增光的。“

说着,又悉数温乾随父亲跟投的一些资产,大大小小,五花八门。

赵聿生掸了掸烟灰,迎合句的时候,温童眼观鼻鼻观心,心上不太是滋味。

她忽而领受到之前躲懒逃避的报应。选择当一条咸鱼,当一棵葡萄树下打盹的狐狸,就势必要在听到别的鱼入江河湖海,别的狐狸够到甜葡萄时,尝尝自愧弗如的酸涩。

赵聿生说落袋为安,可时至今日,至此刻,她的口袋里也没真正落下什么。

更何况这份被他人比下去的落差感,建立在对方与自己有隔阂的基础上,对她来说,不亚于是种折辱。

因为坐立难安,温童一度想开溜,她没有将情绪外化,也相信在场人不会留神到自己。

不多时,就在离席要透气之际,赵聿生搁在杯子边上的手,略动动,随即攥着打火机来到桌下,到她手边,

“帮我装水火。”

温童愣在那里,抬眸,会上他询问的目光,“不用再教了吧?”

咔哒两声,某人边说边滑着火机,向她证明清楚,是真用光水火了。

温童好笑,“请问我是你请来包办打火机的长工嘛?”说着伸手去接,心头绵密的酸胀倒好了些许。

指尖将将要触到,有人连她的手带火机一道箍住。她骇得处张望,想抽手又徒劳,而某人依旧若无其事的样子,熟练对付酒桌上那一言一笑的应酬。

挣不过,温童索性由他去,把动作幅度在桌布下隐秘到最小,冷不丁地,掌心就感受到他在上头写写画画。

笔画轨迹暂且无从思考,张局长象征性地挽起杯,回敬赵聿生。

而后者也快速把酒杯揽入手,“您那杯太多了,匀掉些,我满杯,要不然折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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