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艮第红(118)

仗着老爷子年数高,心肠软,吃你这套呗。你算个什么东西呀,洗脚婢生养出来的贱胚子,骂人倒一套一套地,你也配?拉泡尿浇醒自己罢我劝你!

再有,爷爷您也是一把年纪老糊涂了哈,手跟脚哪边长都拎不清了。我不比她上不比她能干嘛?回国这么久了,我在分部那边前前后后的付出您看不见是不是?

我真憋屈呀!我爸一个劲把我往前推,你们就不停地拽我脚后跟……

一屋子人还没聊上几句呢,温乾就这么劈头盖脸一顿叫屈了。

装的也,真情流露也罢。总之温肇丰气得把茶具一摔,反手刮了孙子耳光,“兔崽子,醉昏头了!你早说你心里这么个想法呀,早说我也不至于在遗产上留你名分了。

今天这一闹,拈酸吃醋的小气腔调,知的还,不知的当你才是幺的那个呢。多大了我问你?一点肚量都没有。

光凭这点,我就看不上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尾句里,老爷子在桌上狠狠拍了三下,随即靠在椅背上狂拊心口。一群人俱是一骇,连忙问他要不要紧,也劝温乾收着点。

“端端高兴的日子,喝酒多误事呀……”孟仲言一面和事一面扽温乾到边上,“你什么情况?脑子给门挤了,撒这种没名堂的孩子气。忍得一时免忧百日懂不懂!”

“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句话是冲着温童发作的。后者没作声,懒洋洋由他跳脚疯吠的样子。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温乾于是急了。

实,或许只有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就是头被老孟那么一激,连日来的罪过感心虚感露怯了。

温童静静到桌边,弯腰帮堂倌拾掇瓷碎片。老爷子又怼温乾一句,“你还有什么怨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择日不如撞日吧,全说了,正巧大伙都在,给你升个堂。”

“没必要,不说了。忍到见包公那天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罢!我想,您再怎么偏袒也不至于把祖业卖了。对,我就明说了吧,冠力交到温童手里势必会毁,她还早得很,当过家家呢?”

忽而,梁洲于拐角起身,到温童边上拣她手里的碎渣,扔进垃圾桶,“各位气,我来捋捋。老爷子,您看啊,怕不是大公子气您在亲事上偏袒小二了,许她有却不给温乾指一个良配。”

此言一出,干戈化玉帛,在座女眷都笑没了,“要是这样,乾可太不应该了。吃什么味也不该吃姻缘的味呀,这种事体,讲缘分滴。急不得……”

温乾:“滚罢!姓梁的你偷换概念!”

他们几个吵的吵、笑的笑。温童却泄气般地一疲软,目光扫到楼梯上,撞见隔岸观火的某人,一直突突的心跳愣给他一脸面表情骇停了。

她真真“我不是我没有”得比窦娥还冤呀!

温沪远:“那么,趁着今朝阖家都在。我为人父地就辛苦各位作个证,小女和洲的事,是门当户对檀郎谢女,也是两家彼此顺意的主张。我相信他们年纪轻轻地路还长,会合契共赢,正如我相信,童童只是藏拙罢了,#非没有成气候的事。”

一通乱点鸳鸯到此,温童头一个不下去。她甩掉梁的手,急急上爷爷身前,旁的不说,直管告发温乾犯的勾当,言辞那叫一个声情#茂、句句怆然。哭得也天可怜见,只是她自己晓得,下这一番哭多少有演的成分。

真实的泪全撂赵聿生跟前了。

但假泪也哭进温肇丰心坎了。这作的哪门子天大的孽呀,他骇极了,抬脚往温乾腿窝一踹,又猛拍着桌子,“你老实交代!她说得真或假?”

见着温童掏出录音笔,说我有证据地伸冤了,温乾简直不要太崩溃,“我有苦衷的伐!她在这里说风就是雨啊?撞人的跟我不过几顿酒肉的情谊,要算账也是找他。我傻逼呀专门找人撞个半截身子进棺材的老东西……”

“吃屎了你!嘴巴放干净点!”温童气疯了。

“不给人说实话?”

“我阿公比爷爷还小三岁,你这么着究竟咒谁啊!”

“操!”

温乾接着就要扇她巴掌的架势。被温肇丰叫停了,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今天这场家务官司洋相极了。当然,关键时刻他得拿出大家长的威严,必须主持公,他训话温乾,“哪怕不是你指使的,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那个畜生朋友躲哪去了,尽早给我找回来。该歉的歉,该赔偿的赔偿,该法律伸张的就交给法律。”

实,还是拉偏心架了。

温童原想借此彻底扳倒温乾的,老爷子到底手心手背皆是肉,从轻发落的。最后连她手里的录音笔也没,只说今天这遭累着他了,要回了,就由下人搀着离去。

打赵聿生边上路过时,后者同他颔首。温肇丰:“难为情了,劳你今天心来看我,却看了这么场笑话。实我也门清你心里想的,我不外是你落水了,想拉的最后一根绳草。又或者这个家,到今天,大家都是彼此算计在秤盘上的码子。”

赵聿生谦逊一笑,“我当真只是来看看您的。上回一场棋局约,等到在都过去快一年了。”

“这么快嘛?”

“光看时间觉得不快,看中变换的人事才有实感。”

“你倒是没怎么变。”

某人居然怅惘半秒,摇头,“变了。身边多人都不在了。”

温肇丰下楼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是非恩怨转头空的口吻,“你才多大呀就说这种话了,那我岂不是四顾人了?”

“怎么会?”赵聿生微微抬手,扶他稳当落脚,“您看您下不就还看到了我?”

温肇丰罢,若有所#地盯他半晌,才含笑摇头去。

*

席散,温沪远想留女单谈,关于车祸真凶的事。他也是将将得知,震惊之余多少有点歉仄感。人心毕竟肉长的,他不知她承受了这么多。

当然在此之外,这么的打压温乾的机会,他必须要抓。

只可惜如今的温童把他那点算盘全看透了,就冲刚才给她乱拉郎的事,她都不会给他脸子。“聊什么聊,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收着你那点黄鼠狼心,过年缺荤菜了还能下锅凑一!”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我又没招你。”

“你没招我嘛?猫哭耗子不假慈悲嘛?我需要你马后炮的关心嘛?还有,凭什么你要我嫁梁洲我就嫁!天下男人死绝了呀……”

温童狂轰滥炸地芬芳问候下去,温沪远难得脾气地打断她,“你也唯有这条路。嫁他,我给你分几成股份。你不是恨透温乾了吗,你以为怎么才能真正报复到他?照你小科的玩法,到老爷子面前控诉一番就了?

想简单咯!他怎么着也不会把孙子往牢里送的。”

-

一刻钟后,温童出戏坊。心口涩着一股浊气,出得不出,进不得进。

下午三点的天暗了七八成,春雷滚着,阵雨泼着。她冒雨取车的路上,才冷不丁想起来某人“不翼而飞”了。于是四下张望,又拿出手机准备询问。

只是那个“你”字才编辑了偏旁,

“你”就从车大灯笼罩的那头过来,逆光执伞,靠到身后,口就问她摸索什么。

“你打哪来的?”

“车等那里半天了,”有人一歪下颌,勒令的阵仗,“快点,上班了。”

“上……”

赵聿生不给她疑惑完,伞丢她怀里,兀自,“我不配指挥你了是不是?要梁总亲自下场才说得动?”

“不是呀!我奇怪的是你要回去了嘛?”

被追的人陡然转身,“那你想我回去还是不想?”

追的人差点撞上去,“严格来说都有吧。”

“那总要选一项的是不是?”

某人肩上沾着雨,额发亦是,“或者,你想,我再继续闭关几天,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来我家。那不吧?有‘准家室’的人要懂避嫌,相信梁兄也不高兴‘托妻’……”

“啊啊啊!赵聿生你个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赵:“托妻”,还好无子可献。

第85章

赵聿生正式返岗这天是周二。

舆情和流言依旧正盛, 他仍是公司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嘴说自己,当然也稀得拿嘴说别人。只是紧急开会严正声讨了些在网上参与裹乱的、两边唱双簧的, 散会的时候, 精神都累散架了,像烟丝一缕缕往卷烟纸外溃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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