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娘子(37)

西秦总共设置了三道防线,第一道在峡谷入口处,双方兵马直接兵戎相见,算是最容易攻破一道;第二道在峡谷中,布兵在两侧山上,利用地形自上而下,便于使用石头和弓箭,也是最难的一道;若是北赵突破前两道,则进入西秦境内,大军对峙,背水一战。

几人正在绘制作战图,周青青看不甚懂,只知排兵布阵非常精妙复杂,大多自秦祯之手,不免对他又刮目相看几分。

随着北赵大军濒近,战营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秦祯也愈发忙碌,不是在排兵布阵,就是巡防前方防线,周青青也不能时常跟着他,三日下来,两人见面的时候,竟然屈指可数。

到了第四日夜晚,北赵先驱骑兵抵达,两国战事正式拉开帷幕。

几里之外开战,周青青自是睡得不□□稳,一觉醒来,发觉秦祯不在榻上。在黑暗中躺了半响,终究还是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出门。比起前些日,战营的篝火烧得更旺,如同一触即发。

她来到秦祯议事的账外,见里面亮着灯光,刚开口让侍卫通报,里头传来秦祯的声音:“进来。”

周青青掀开帘子推门而入,里头几个人正神色严峻地在对这那张作战图分析,秦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研究那作战图。

周青青有些无趣地在原地占了片刻,秦祯终于是笑了一声,对他招招手:“杵在门口干什么,坐在我旁边来。”

周青青这才挪步过去。

秦祯坐在一张半长不长的椅子,郁将军等人在他对面。他抬头看了眼站挪到自己旁边的人,让出一半位置给她。

外人在场,周青青有些不自在,秦祯不动声色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着坐下,但是整个人并没有抬头,而是认真听着冯潇的分析。

冯潇语毕,面无表情抬头,神色未明地看了眼并坐的两人,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天色将明时,外头有士兵来报:“报告王爷,峡谷外第一道防线快守不住了!”

“什么?”郁将军大惊。

秦祯倒是神色如常,只淡淡问:“现在什么情况?”

士兵道:“北赵一万骑兵皆如死士,打法极为凶残,而且对我军作战手法十分熟悉。孙将军已经受了伤,还在拼死一搏严防死守。”

秦祯沉着脸点头:“郁将军,你马上按着刚刚所所商讨的,峡谷外守不住,就撤回来,死守不过是让损失更惨重,北赵大军还在后头。你重新调整山上的兵阵,再派两千弓箭手上山。”

郁将军额头淌下两条紧张的汗水,抱拳道:“属下这就去照办。”

秦祯冷笑了一声:“看来是我小瞧了北赵。”

冯潇道:“峡谷外我们有两万将士,若是北赵被这一万骑兵攻破,只怕对方士气会大涨。”

秦祯道:“那两万士兵不过是用来试一试北赵的战力,既然其比我预想的厉害,我们就要随时调整作战计划,不能死守白白损失兵卒。”

冯潇点头:“等北赵军进了峡谷,就是敌明我暗,对我们十分有利。”

秦祯道:“没错,现在峡谷两侧的山上已经布防完备。不过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肯定会选在晚上行动,以减少我们的杀伤力。”

果不其然,随后的四个晚上,北赵都在试图突破峡谷,虽则屡屡失败,可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处于不利位置,却似乎对峡谷地势非常熟悉,不仅如此,对布控在两侧山上的机关和士兵也似乎十分了然。他们的失败,与其说是攻关失败,不如说是故意消耗西秦布控在山上的石头阵和弓箭。

到了这时,众人都知道军中定然有奸细,阶品想必还不会太低,却又不知到底是谁,大敌当前,也无暇仔细去查。

这几日,秦祯几乎没有阖眼,因为大伤还未痊愈,脸色不免苍白,正与冯潇商讨更改下一步作战计划时,聂劲从长外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只鸽子,面无表情道:“王爷,我在营帐上空发现一只鸽子,虽然这鸽子身上没发现什么,但这是很典型的信鸽,并不在这一带生长,我想这就是消息传出去的方式。”

秦祯皱眉,看着那只被一箭射死的鸽子,忽然笑开:“想必这鸽子已经出现多时,去一直没人发现,还是聂护卫细心,这次多亏了聂护卫。”他顿了顿,沉下脸,“等打退了北赵,我再来把奸细找出来,我倒要看看北赵埋在我秦祯军中的奸细是个什么样人。”

他说完这话,似是疲惫至极地揉了揉额头,周青青赶紧道:“王爷,您还是回账内睡一会儿,几天没阖眼,就是铁人也熬不住,更何况您身上的伤还未好。”

秦祯点点头,拉起她的手回到自己账内。

他往床上一趟,闭着眼睛道:“你烧点水,我几日没洗过,躺着不太舒服。”

周青青哦了一声,发觉账内的桶里已经没了水,便领着两个木桶去打水。营地有几个水井,最近离营帐走上一小段就到。

此时夜色已深,除了守夜的士兵和燃烧的篝火,再没其他响动。周青青走到水井附近,遥遥见着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趴在井边,本以为他也是在打水,但忽然又发现他身边没有水桶。

“你干什么?”她奇怪地大叫一声。

那人似是被吓了一跳,转身看过来。月色下,周青青看清了他的脸,只隐约记得见过这人,却不知到底是谁。但是见到他脸色惊骇,已经猜到这人有问题,于是大叫:“来人啊!”

她这一声响彻云霄,立时惊醒了不远处的人。那人则已经拔剑朝她跃过来,好在她手中拎着两个水桶,挥起来一挡,将那剑堪堪挡住。只是那人另一只手,又握着一把粉末朝她撒来,这回她避之不及,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顿时再也睁不开。

此时已经有人闻声而来,那人灭口不成,往后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周青青捂住疼得钻心的眼睛坐在地上,咬牙道:“那人可能在井水里下了毒。”

有人大叫:“快去叫大夫,王妃受伤了。”

“青青——”秦祯的声音似是从几丈开外传来,然而下一刻,周青青就落入到一个气息熟悉的怀抱里,“你怎么样?”

周全疼得直发抖,抓着他的肩膀道:“我的眼睛……”

秦祯铁青着脸将人打横抱起,边往账内走边吩咐:“快叫大夫来我帐。”

周青青一直捂着双眼,到了账内被放在榻上,秦祯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拨开,却见她紧闭着的眼睛,红肿一片。

“那个下毒的人我见过的……但是我不知道名字。”周青青忍着痛道。

秦祯皱着眉头,用手绢沾了些茶水擦了擦她的眼睛:“疼不疼?”

周青青嘶了口气:“我真的认识那人,应该是个校尉或是都尉。”

秦祯轻喝道:“别说这个,问你眼睛怎么样?”

周青青愣了下,瘪了瘪嘴:“疼!也不知那粉末是什么?该不会瞎吧!”

秦祯又给她用茶水沾了沾:“放心,我们西秦军中大夫医术高明,没那么容易让你瞎的。”顿了顿又低声道,“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出去打水。”

他一个张扬倨傲的男人,声音里难得听到一丝自责。

周青青却不以为然:“若是我没出去遇到那人在下毒,怕不是明日要出大问题。”

秦祯默了默,柔声道:“好,这回你立了大功。”

不出片刻,大夫匆匆进来,跟着一起的还有聂劲,看到自家小姐肿着的一双眼睛,顿时吓得不轻:“小姐,你怎么样?”

周青青虽然疼得厉害,但还是勉强摇摇头:“没事,就是眼睛中了点毒。”

大夫跪在榻边,拿过秦祯手中的丝绢闻了闻,又看了看周青青红中已经带了些黑的眼睛,忧心忡忡道:“王爷,王妃中的是天下奇毒勾魂草。”

“什么?”秦祯和聂劲异口同声,两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白。

大夫忙道:“王爷别急,这□□若是被人服下,一个时辰内必定丧命,王妃只是被洒了眼睛,没有大碍,半个月内,肯定能重见光明。”

秦祯这才松了口气,却又没好气道:“以后说话一口气说完,免得让人误会。”

大夫讪讪道:“小的明白。”

就在大夫配药的时候,外头郁将军来报:“王爷,营地几个水井都检查了一番,全部被人下了毒,暂时没法饮用,我已经派人去远处一点的河中打水,只怕这两日营地上会麻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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