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予正看着她这副模样,摸了摸她愈加红润的唇,难得地开玩笑:“看来我的吻技很糟糕。”
宋韵避过他幽深的目光,干干一笑。表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澜,但是内心却没来由的有点慌乱。
她不敢再看身旁这个最亲密的陌生男人,而一股更加陌生的情绪爬上来,这情绪让她恐慌,她抗拒地想要压下去,但好像并没有那么成功,只能暂时自欺欺人地不去考虑那情绪到底是什么。
她问:“你来找我有事吗?”
“今天七夕,我正好不是很忙,所以约你来吃晚餐,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东方情人节么?
宋韵笑:“有空。”
这将近三个月来,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出去吃更是一次没有。
盛予正做东,带宋韵去的是一家环境优雅的私房菜,主打江南口味,正是宋韵熟悉的家乡味道,而且味道非常不错。
虽然两人依然只是云淡风轻地交谈了几句,但毫不影响这顿七夕晚餐的融洽。
宋韵知道这是盛予正特意的安排,虽然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但这个男人多少用了几分心,说明他对这场婚姻有心维系。
饭后,厨师上了一份甜点。宋韵对甜食兴趣不大,加上已经吃得十分饱,但那点心卖相是在太漂亮,她忍不住拿起一块一口咬下。
呃!
一股反胃感迅速冲上来,宋韵脸色一变,将剩下的半口点心丢在桌上,立刻起身捂着嘴朝外面冲去。
好不容易忍住没吐在走廊,但在进入卫生间后,刚刚吃的晚餐稀拉哗啦全部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宋韵用力漱口,直到口腔里再没有一丝半点巧克力味道,才稍稍舒服。
她走出卫生间,看到盛予正皱眉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似是忧心忡忡问:“怎么了?”
宋韵脸色有些发白,道:“我不知道刚刚点心中是巧克力酱。”
盛予正眉头皱得更深:“你不能吃巧克力?”
“嗯。”
“你才吃了这么一点反应就这麽大?是很严重的过敏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脸色不太好。”
宋韵抬头看向她,摇头:“不用,严格说起来不是过敏,而是小时候留下的一点心理阴影。”
盛予正疑惑地挑挑眉。
宋韵笑了笑:“说出来有点好笑。我只有爸爸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我妈抛弃我们父女的时候,我还很小。她走得那天,给我买了很大一盒巧克力,说等我吃完她就回来。我嘴馋一个下午就吃完了那整整一盒。”她稍稍顿了下,有点自嘲道,“但是我妈没有回来。而我从此一碰到巧克力就会反胃。”
她并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有关童年的记忆,几乎微乎其微。但是那天的场景,即使是过了二十来年,都还是历历在目。
那天妈妈带她来到小镇唯一通往外面的大路边,然后给了她一大盒巧克力。
她看到妈妈上了路边停下的一辆车,开车的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她问:“妈妈,你什么回来?”
妈妈俯在窗边:“等你吃完这盒巧克力,妈妈就回来。”
也许是妈妈的眼睛不同寻常的红,也或者是孩子天生的敏感。待到那车子绝尘而去,宋韵就一块一块不停地吃那盒巧克力,一直吃完最后一块。
可是妈妈没有回来。
宋父找到她,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家,然后告诉她:“小韵,妈妈不会回来了。”
她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看到盛予正脸色有些发僵地看着她,大约是看到她没有再神游,皱眉神色复杂开口:“看起来这是你母亲离开给你造成的童年伤害,是一种心理障碍,你或许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语气认真,看起来忧心忡忡。
宋韵失笑:“我连我妈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哪来的什么伤害。只不过是一下吃了太多巧克力,倒了胃口而已。”
她表情是一种不甚在意的讥诮,盛予正看着她嘴唇微启,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有再说。
☆、第7章 狭路相逢
因为宋韵吐了一遭,肚子里没剩什么东西,回到家后恹恹坐在沙发上不愿动。
而盛予正一反常态没有去书房里工作,特意进厨房给她去熬粥。
在宋韵眼里,他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这间厨房只有她心血来潮踏进去做过几次菜。
她撑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歪头遥遥看进厨房门内。盛予正穿着一身居家服,挺拔的背影,多了几分有别于平日的烟火味。
他动作并不笨拙,只是看起来过于精细。当厨房里开始散发米粥的清香后,他就一直站在灶前,慢条斯理地搅拌那砂锅中的粥。
宋韵觉得他不像是在煮粥,倒是有点像在做艺术品。
当然,她想不到的是,盛予正做出的粥,竟然还真有几分艺术品的味道。虽然是简单的山药粥,但口感粘糯爽口,意外的好吃。
宋韵吃了两口,笑:“我本来以为你连燃气灶都不知道怎么开。”
盛予正道:“之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很难在外面找到好吃的中餐馆,所以偶尔就会自己下厨。”他看着她,似是随口道,“有时间我做给你吃,看你喜不喜欢?”
宋韵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盛予正蹙眉看了看她,没有再出声。
等到他起身离开去厨房收拾,宋韵才抬起头。
她斜眼看了眼他的背影,他身材高大,看着有几分清瘦,但宋韵知道,他衣服下的身体有多么结实有力。
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过于柔和的关系,宋韵忽然觉得盛予正此时的背影,像是多了几分温情。
她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微微怔忡,旋即自嘲地笑了笑,用手盖住眼睛,重重靠在沙发上。
片刻之后,她听到盛予正走过来,隔着手掌,他感觉到一团阴影在自己面前覆盖下:“还是不舒服吗?”
宋韵没有移开盖着眼睛的手掌,微不可闻地回他:“还好。”
她语气冷淡,像是把自己装在一个壳子里,盛予正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但终究只淡淡开口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待会有个越洋会议要开,会比较晚。”
盛予正确实睡得很晚,直到凌晨,宋韵还隐约听到隔壁,他在开电话会议的声音。而躺在床上的她,也毫无睡意。
刚刚过去的这一天,对于宋韵来说,就像是平静的湖水中被丢入了一颗溅起涟漪的石头。
对季维那姗姗来迟的报复,盛予正在自己店里的那一吻,还有他煮给自己的粥,以及他那忽然让她觉得温情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很混乱,白日在店里的那种被可以压抑下去的陌生情绪,又涌上来,而伴随着的恐慌感,让她彻底无所适从。
不过好在无论是那个吻,还是那碗粥,以及那个温情的背影,都只是昙花一现的意外。盛予正和宋韵的相处,依旧维持着相敬如宾的平静和疏离,谁都没有再越线半步。
宋韵的店在业内算不上很有名气,但因着俞乔的关系,也有几个名媛明星顾客,陈太太是其中一个。
这个陈太太五十来岁,是城中社交界的名媛,丈夫在富豪榜上排得上号的那种。因为俞乔的介绍,她喜欢上了宋韵的衣服,算是宋韵的老主顾。
不过这种阔太太很少亲自过来,都是宋韵□□,好在陈太太为人和善,宋韵除了从她这里挣了不少钱,并没有遇到任何苛求和刁难。这次宋韵给陈太太送来新一季的册子,让她挑选后,陈太太顺手给了她一张慈善酒会的邀请卡。
宋韵本来对这种酒会毫无兴趣,不过是名流富商社交场上的噱头。她不属于那个群体,也知道陈太太给她这张邀请卡真的只是顺手而已。
不过她和俞乔电话中聊天时,无意中告诉了她这件事,那厢俞乔非要她去,因为俞乔的杂志是那场酒会的协办方。
用俞乔的话说,要打入资产阶级阵营,作为无产阶级的一份子,当然是有个伴最好。
其实严格说起来,宋韵并不算真正的无产阶级,她家境尚可,自己收入不低,比大部分上班族都要好很多。
但在那种酒会中,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当个无产阶级。
宋韵对这种酒会不感兴趣,倒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她作为曾经也在时尚圈混过的人,那种衣香鬓影的酒会,有多无聊虚伪,她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