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双血红色的眼在下一秒的错愕之后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少年用仿佛能吸尽一切光华的漆黑瞳孔与他对视。
瞳孔边缘不时闪过的浅浅的弧光,让那双眼越发深不见底。
震慑天地的压迫感隐隐从少年不算高大的身体上散出来,已经多次置于这足以让人无法呼吸的魄力之下,迪亚邦多或多或少都已经有些习惯。
而此刻让他错愕得甚至忘记呼吸的,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此刻的模样。
少年纤细的身体悬浮于半空之中,仿佛永远带着周身弧圆的微风的痕迹让他柔软的黑色发丝散开。
他的左眼微微睁着,细长的睫毛在漆黑的瞳孔落下去的影子深不见底。
刺目而艳丽到极致的鲜红液体从他那最纯粹的黑夜之色的发下渗出来,流过他一直闭着的右眼,连一根一根的睫毛都被染了色,整个儿右颊都被染成了与迪亚瞳孔色调近似的鲜红。
那艳红之色和几乎透明的白色极度呈现出视觉上最强烈的对比,越发给少年营造出一种纤细而诡异的美感。
盗贼王的喉咙咽了一咽。
他能清楚地看见那一滴鲜红的血掠过少年的下巴,滑过纤细的颈,散开染红了少年的锁骨。
眼前的情景让他已震惊得连一点声音都无法从喉咙中发出。
这世上到底谁能让邪神受伤——
不,肯定不对!
一定是游戏那家伙受了伤才惊醒了邪神……
可是那也不对!
以邪神的力量,完全可以在游戏受伤之前就出现。
那么,这世上真的有能伤到邪神的人?……怎么可能!
“魔物。”
视天下万物皆为蝼蚁的邪神叫出对他的称呼。
少年赤裸的白色的脚落下来,踩在冰冷的石地之上,和黑色呈现鲜明的对比。
迪亚怔怔地看着邪神一步步向他走来,只觉得四肢都动弹不得。
尽管黑发的少年此刻只用一只能睁开的左眼注视着他,那一股迎面而来的压迫之力已经足以让他无法抗拒对方分毫。
黑发的少年走到了深褐色肤色的盗贼王的身前。
“照顾好宿主的身体。”
语调平稳地说完,少年突然眼一闭身体一倒,一头向前倾倒栽去。
迪亚邦多下意识伸出手接住向前倒下的游戏的身体。
他血红色的瞳孔倒映着游戏那半边染了血的颊,眼底是满满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挑开那一簇黑色的发,却并未找到隐藏在发中的伤口——也或许是邪神早已用力量治愈了宿主的身体。
迪亚只能看见倒在他怀中的游戏的后颈,向下散落的纯黑色发丝的间隙中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颈,可以清楚的看见皮肤之下病态的淡青色的血管。
那简直就像是这个身体消耗了太过强大的力量而无法承受最终崩溃,于是导致了身体骤然地衰弱。
有着极深的褐色的手伸了出来,重重地按在游戏的后颈之上。
白发的盗贼王咬紧了牙,有着深深的疤痕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之色。
“邪神。”
他对着失去意识的少年的身体说,“你说的,随我做什么。”只要不妨碍你。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能依稀听见一点迪亚邦多的最后一个字的回音。
然而,沉默即是默认。
潜入宿主灵魂深处的邪神默许了盗贼王即将作出的行为。
【吾需要战争。】
【吾需要被黑暗笼罩的人类的绝望和悲哀。】
年轻的盗贼王闭上眼,白发的阴影落在他深褐色的颊上,让他大半个脸都像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那眼底只剩下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的满是煞气的目光。
他站起身来,将埃及王弟的身体抱起来放在房间一侧的石床之上。
“有人没有?听见了就立刻给本大爷滚进来!”
迪亚邦多突然回头冲着门外大吼,立刻就有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下。
“叫医师过来。”
他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女人滚走。
站在床边默然半晌,迪亚邦多回过头来。
血红色的瞳孔的余光扫视着床上少年那半边被血染红的脸,眼角微微一动,扯得延伸到眼角的颊上的疤痕也跟着跳了一跳。
“本大爷不会欠你这种家伙人情的。”
他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沉睡中的少年。
然后,年轻的盗贼王大步向前走去,随手抓起扔在桌上的暗红色的外套往一直赤裸着露出深褐色肌肤的上半身一套。
被他猛然推开的门发出沉重的移动的声响,门外的长廊像是通向无止尽的深渊。
点点火光闪动,盗贼王暗红的披风的背影一点点渗入黑暗直至融化。
成为魔物那是第一次。
不久前王都底比斯那件事是第二次。
本大爷不否认欠你两条命。
“传播邪神的力量和荣耀,我以盗贼王之名——”
炽热火柱在巨大而空旷的黑暗地下大殿之中闪耀,万众教徒跪伏于地。
那几乎能吞噬一切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像是发着奇异的光芒,盗贼王深褐色的手在黑暗之中挥起,带动身后暗红的披风在黑暗火光之中翻飞出波浪的痕迹。
“开启与埃及法老王的全面战争!”
你要愚蠢的拿自己的命来保护埃及,保护法老王。
那么本大爷就把那些东西全部打破!
第254章
宽广无垠的大地,一片细碎的黄沙铺满了大地,延伸到天与地交接之处。
天空之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明月,连一丝星光也没有,却总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光芒从四面八方撒下来。
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残垣断瓦,断柱塌屋。
在狂风中簌簌流动的黄沙埋住了大半个废墟,只剩下一小半若隐若现。
可是即使是那一小半,也足以给人在视觉上广大无垠而雄伟的震撼。
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石座倾斜倒塌在悬崖之下。
饱经风霜已经被侵蚀得老朽不堪的古老城市已经枯萎埋葬在这片黄沙之下,只有那呼啸而过的风沙缅怀着那早已逝去的繁华和壮丽。
【你还是无法清醒过来……】
那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依稀还在回响着让活得太过悠久而几乎遗忘了一切的他听不清的声音。
【奥贝里……奥西……与我……不容许你再一次造成这样的惨剧。】被无处不在的柔和光线照耀得熠熠生辉如纯金一般的一望无际的黄金沙粒上,有一个浅浅的黑色影子落在其上。
那天与地之间,有着如夜色般柔软黑发的少年悬浮于大地之上。
仿佛能吸尽一切光华的漆如点墨的瞳孔俯视着那一片被黄沙掩埋的大地。
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微不可见的痕迹动了动,转瞬却又看不清楚。
没有人知道面色安静仿佛没有丝毫活人气息的黑发少年此刻在想些什么。
然后,那双漆黑的瞳孔缓缓闭上。
在黑发少年闭上眼的一瞬间,就像是这个空间完全由少年一人掌控一般,整个天地也在瞬间黑了下来。
少年微微侧身,消失在这不真实的黑暗之中。
下一秒,黑发少年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置身于一个长长的弥漫着浅浅的黑色雾气的长廊中。
长廊的右侧,是一扇宏伟而壮丽的巨大石门,被黑暗紧紧笼罩着若隐若现。
长廊的左侧,虽然大部分也被黑暗笼罩,但是唯独一小片区域投射出浅浅的白光来。
一个与此刻的埃及风格完全不搭调的相较于巨大石门实在是过于小巧的木门安静地驻守在那里,不远处黑色雾气翻腾,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它分毫。
黑发的少年走了过去,黑暗所到达不了的地域,他却是轻而易举地跨越。
他站在那个比他此时的身高高不了多少的小小的木门之前,微微沉吟了一下,伸手向门上的门把手握去。
然而,就在那细长而白皙的手指即将触及那金属的门把手的一瞬,一道闪电一般的弧光跳跃而出。
那弧光一下子就将少年的手弹了开来。
黑发少年的脸色在这一瞬突兀地阴沉了下来,同时眼底也闪过一丝不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