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盼擦擦镜面,把它摆在许湛脸前,映出一张没什么精神的病颜。
许湛脸色沉沉的。
许盼安慰道,“哥,你这段时间已经好多了,没那么瘦了。”
许湛又伸手抓了抓头发。
“哥,你头发有点长了。”
“发胶。”
“……”
许盼没说话,以前他哥出席宴会或是重要典礼,总是把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眉骨,整张脸棱角分明,帅的人神共愤。不经意撩起眼皮,那双漆黑凤眸睨得人心悸。
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冷傲和矜贵。
他把发胶递过去,看许湛喷了两下,又抓一抓,也不知道突然在臭美什么。
许湛抓好了发型,顶着一张瘦削的帅脸,说,“去推轮椅。”
“啊?”许盼下巴都惊掉了。
“啊什么。”
“哥!”许盼惊喜地看着他,他哥居然要主动出门。
第一次啊!
他兴奋到不知道说什么,咧着嘴傻乐,一声一声地唤许湛,“哥!哥!”
许湛少有的露出笑模样,嘴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来,“快去啊。”
“哎!”
他望着少年雀跃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一遍。
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希望落空。
许盼推着许湛出了门,他在轮椅把手上还挂了一个大红色的手工艺中国结,吉祥结祈保平安,他哥会越来越好。
溜溜达达地散步到植物园,原本单调灰暗的林荫被挂满了颜色各异的小风车,遮住了一大片天空,风一吹,呼呼地转动着,每一个风车就像圆润的珍珠,串在一起,叮叮咚咚地谱出岁月的静好曲调。树荫下种着红艳石蒜,清凉水面浮着娇羞的玫粉睡莲,一朵朵嫩黄荇菜绵延,美的和谐安宁。
“哥,要拍照嘛?”许盼掏出手机。
“随你。”
许湛以为他要拍风景,谁知道许盼却直接调到自拍模式,猫着腰让他入镜,“来,笑一个。”
他的脸凑的极近,许湛可以清楚地看清他脸颊上细细的绒毛,粉红温润的唇,纤长卷翘的睫。
许湛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哥,看这。”许盼轻道。
许湛认真地看着屏幕里弟弟的脸。
“咔嚓”一声,定格下心动的瞬间。
他们转入一条小路,许盼又拍了好多照片。
“盼盼。”
“怎么了哥?”许湛每次这样叫他,都含着一股浓浓的宠溺意味,亲昵地像哄小孩,许盼不禁略微脸热。
“扶我起来走走。”
“好。”
许盼让许湛攀住肩膀,撑着哥哥身体的大半重量,两个人在树荫下慢慢挪动着。
这条路的游客有些多,旁边盛开着一大片蓝紫色桔梗,大概是有人要在那拍照,嫌他们入了镜,不耐烦地抱怨了几句。
许盼怕许湛着急,轻声道,“哥,慢慢走,别摔了。”
许湛用腰部控制,能迈开一小步,但左腿有些跟不上,这样的姿势很奇怪,他仍是努力地走着,往侧边避让。
“死瘸子。”一个男人叼着根烟,说话很不客气。
许湛抬起眼皮凌厉地看了过去,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许盼猛然回头,“你怎么说话的?”
那人见他急头白脸的,反而嗤笑一声,“我说的不对么,腿脚不方便就在家里呆着,别出来占用公共资源,给大家都添麻烦。”
许盼气得脸通红,“对个屁!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家里没有病人吗!我他妈祝你老了以后大小便失禁!眉毛以下高位截瘫!”
他大呼小叫地朝那人骂脏话,那个吸烟男却毫不在乎,比了个中指,许盼气的要蹦起来了,“你给我回来道歉!”
那人说完就走,许盼想撵上去揍他,又放不开许湛,憋了一肚子气,“哥!他凭什么说你!他凭什么!就是个傻逼!一点都不尊重人!没素质!”
许盼越骂越不爽,想起他眼里的精英大哥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死瘸子,他心窝难抑酸楚,一暴怒就容易泪失禁,眨巴眨巴眼,泪花自己就掉出来了,连着声音都带着哭腔,好像是他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许盼抹抹眼泪,愤恨地道,“他凭什么说你!哥!我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你!”
他咬牙切齿地骂脏话,可许湛心头巨震,从来没觉得脏话能这么动听,心头从来没这么热过,一股暖流过电一样从尾椎骨窜到脖子后。
他,真的,忍不住了。
许湛陡然掰起许盼的下巴,狠狠堵上那张唇。
许盼瞳孔骤缩,这一刻他的世界静止了。
他哥深情地凝望他,舌头伸进口中扫荡,捉住滑嫩的舌尖吮吸,吻的他舌根发麻。
叶片缝隙间浇下的阳光,桔梗花的香气,风车旋转的呼呼声,亲哥哥的吻。
许湛的手紧紧扣着许盼的背,唇畔递过去几个字,浅浅的口型。
我喜欢你。
第11章
许盼心跳漏了一拍,他慌乱地推男人的胸膛,“哥!”
许湛不可避免摔了一跤。
远方是绿意盎然的草植青峰,近处是弟弟不得不抱他起来的羞赧面孔,男人心里的满足快溢出来了,那紧咬着泛着水光的唇,果然如他想象中那般香甜。
许盼被那几个字扰的心乱如麻,他哥说的是喜欢吗?喜欢?喜欢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脑子里杂的好像有一群鱼儿在拍着尾鳍乱游,混乱无章的想法来不及理清,许盼又不得不带许湛回医院,直到医生检查过说没有摔伤,他才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许湛挠挠他的手心,“我没事。”
许盼条件反射地缩回手,不小心撞进男人幽深的视线又立马撇过头。
“盼盼。”许湛又那样叫他了,亲昵,热切,好像下一句就要吐出缠绵的情话,他说,“我是认真的。”
“哥!你是我哥!”
“可你不止是我弟弟。”许湛的手指描摹他面部的轮廓,越看越耐看,越看越称心。
他也有过不解,许家那样的环境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孩子来?清清甜甜一副笑模样,心软性子直,傻的毫不掩饰,也善的不掺一丝假。
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他藏在灰暗的角落无人问津,许湛有些庆幸,是他拂去了珍珠的灰尘,是他最先看到他的好。
许盼见他哥又要吻上来,红着脸躲避,一扭头,发现病房门口多了个人。
沈晋拎着礼品站在门口。
上次他们吵架之后,沈晋一直都没见到许盼,想道歉都碰不到人,只好找来私人医院,却撞见了这奇怪的一幕,他语气生硬地说,“盼盼。”
许盼如得救般站起来,“沈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哥和嫂子,上次说错了话,很抱歉。”
“沈哥,我没有怪你。”
其实那次的不愉快早就被许盼遗忘,本身他们都了解彼此的性格,许盼也知道沈晋说话有时候不过大脑,有口无心,男生之间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早就翻篇了。
两人一来一往说着话,气氛和谐又自然。
可许湛只觉得无比刺眼,那陌生男人还勾住许盼的肩膀,有意无意地说一些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话,朝自己投来怜悯的视线。
许盼急于逃离这个空间,推着沈晋出门,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
他哥没扶墙,没用轮椅,就那么站起来了,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把自己按在门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在他耳边说,“不要让别人碰你。”
沈晋被关在门外,透过一小片窗子,他清清楚楚看见男人眼中的情绪,是和他一样的渴望。
许湛浑身绷着一股劲儿,许盼竟挣不脱,“哥,放开我。沈哥在外边……”
忽然眼前一黑,许盼的眼睛被遮住,失去了视觉,被哥哥搂在怀里的触感都放大了无数倍,男人的胸膛越发硬实,已经完全不似当初的病躯,他嗅着哥哥身上的淡香,听到许湛低沉的声线,“你只有一个哥哥。”
他不喜欢许盼叫别人哥,他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弟弟,也只想当他独一无二的哥哥。
沈晋无法无动于衷,他强硬推开门,把许盼扯出来挡在身后,“你是他亲哥。”
“关你什么事?”
沈晋咬咬牙,“你们在一起既是乱伦又是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