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漓握住那刀子,血糊了一手,哑着声音道,“可我秦家六十几条人命,陛下也有一份功劳,陛下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姜漓的脸挨着他的脊梁,缓缓地道,“臣妾曾亲眼目睹,父亲身上的长矛根根对穿,我嫂子怀有身孕被长矛穿心而过,我哥就算是一剑自我了结,你们还是没放过,将他一身扎成了窟窿,母亲将我护在身下,血沾满了我一身,我瞧不清东西,只闻到了满院子的血腥味。”
姜漓埋头看着滴在刀子上的血,喉咙嘶哑地道,“就是这个味道。”
周恒额头渗出了冷汗,却并未去阻止她。
“清师傅说,母亲救我,是想让我好生活着,不是为了让我去找你们报仇,可那日院子里发生的事,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得了,又怎么可能独自苟活在这世上,清师傅让我去寻找属于我的那一片天,我找到了,这一个多月,我活在了阳光里,活在了陛下的宠爱之中,可那人终究不是秦漓。”
姜漓仰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那喉咙,“周恒,你我之间的仇恨,是你用命都无法偿还的血海深仇,你不该心软,你心软我不会,我身上背负的是整个秦家的灭门之灾,倘若我秦府当真犯了死罪,我怪不得你,可你欺瞒了我。”
姜漓感觉到了周恒的身子在打颤,手上的劲却没松开半分,两行泪水贴着他的脊背落下,沾湿了那黑色龙袍,决绝地道,“陛下那日带臣妾去看了长安,可臣妾想看的长安,已经不在了。”
姜漓姜漓垂下了眸子,哽塞地道,“陛下对臣妾的感情,救赎不了臣妾。”
“当年我不知清师傅为何要救你一命,可清师傅若不救你,我也无法同你结下这段孽缘,臣妾同陛下相处时,臣妾也是真心爱过陛下,爱那个护着臣妾,心疼臣妾,给过臣妾安稳的人,并非是久财崖那个说不了话的‘病患’,而是你周恒,一个我最不该爱上的人,但我自来命里带煞,疼我的人都得不到好结果,陛下在知道我身份的那一日,就应该清楚总会有这么一日,既然陛下自己走不出来,成王败寇,今日陛下落在我手上,是陛下自己的失误。”
姜漓说完,将下颚顶在了他的脊梁上,轻轻地抱住了他。
“周恒,你毁了我八年,赔给了我一月,余下的七年零十一个月,咱们去了地底下,你再偿给我好不好。”
姜漓闭上了眼睛,手里的刀子,毫不留情往周恒的心口插了下去。
刀子落下去,没刺到周恒。
周恒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过一瞬,姜漓便被他摁在那屏障上,直推得那屏障擦着地面咯吱后移,顶在了浴池的门槛。
姜漓眼睛血红地盯着他。
周恒忍着后背的疼痛,手掌一用力,姜漓手中的刀子随即脱手,“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周恒额头疼出了细细麻麻地汗水,身子压着姜漓道,“高沾不该给你这把刀。”
周恒伸手摸了一把后背,满手是血,“早知你有这刀,朕穿这又有何用。”
姜漓用力挣脱。
周恒钳住了她的双手,“你别再动,朕死了对你没好处。”
姜漓已经动了杀心,不可能收手。
周恒突地一把死死地按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朕可以死,但你秦漓,不能没有朕。”
姜漓被他的眼神怔住。
“规矩些,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嗯?”
姜漓看着他,泪珠子流了满脸。
周恒一咬牙,一记刀子手砍在了她颈侧,胳膊一伸托住了她倒下的身子,朝外唤了一声,“王钊。”
王钊着急地进来。
适才屋内的动静他都听到了,本以为陛下有了那金丝蝉衣,不会出事。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陛下!”
周恒将姜漓抱到了床上,才转过身,去解龙袍。
王钊赶紧上前替他处理伤口,“金丝蝉衣没用?”
周恒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刀子。
王钊愣住。
秦姑娘,这回是当真想要陛下的命。
那两刀子是实打实地扎进了周恒的后背,王钊上药时,周恒的脸色已成惨白。
王钊看着他的伤口,斗胆道,“陛下本可以不用挨这两刀。”
周恒没答。
周恒死了,她这辈子的恨都无从宣泄。
他不给她捅,她心里的那些怨恨,又如何能发泄出来。
那场噩梦,秦家的那个院子,她总得走出来。
王钊上完了药,绑好了纱布,周恒才吩咐道,“出去通知高沾,明日一早让慎刑司和大理寺的人进宫。”
王钊迟疑,并没出去,“陛下的伤......”
周恒盯着他,“朕不想再被捅。”
王钊愣住。
周恒又道,“朕要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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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来了!感觉好多剧情要写,都到了一个爆发点上。宝宝们别着急,跃跃子一步一步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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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二日一早, 高沾伺候周恒更衣,瞧见那身上的伤,吓得一声惊呼, “陛下......”
昨日陛下回来后, 便只留了王钊在跟前伺候,发生何事高沾完全不知,这会见那纱布上全是血迹, 七魂丢了六魄, “陛下, 昨晚是有刺客?这,好大的胆子......”
周恒乜了他一眼。
高沾愣住。
周恒脚步转了个方向, 正对着他, “这几日高总管谨慎些, 乾武殿内不可配刀,朕的命可就交在高总管手上了。”
高沾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只吓得跪在了地上,“奴才一定彻查。”
周恒抬步往外走, 走了几步, 又不放心地回头同他交代,“还有,朕的食物, 也要好生验过。”
高沾听得一头雾水, 心头却是一紧。
便知最近怕是不太平。
待姜漓醒来后,高沾便进屋提醒了她, “娘娘昨夜可有伤着, 那刺客竟是猖狂至此, 连乾武殿都敢来, 娘娘这几日小心些,凡事进嘴的东西,可千万要谨慎。”
姜漓才醒来,脖子疼的厉害。
只坐在那,让小哑巴给她插头上的簪子,并没吭声。
高沾嘱咐完姜漓,又出了门口同一帮太监厉色道,“都给我看着了,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马给咱家带过来。”
众太监弓腰领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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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去了前殿。
大理寺和慎刑司的人已在前殿候着。
朱侯爷的案子棘手,慎刑司的人不敢定夺,朝臣以左相为首,非要陛下秉公处置,可若真按照私藏火|药来治罪,朱侯爷犯的是死罪。
而谁都知道朱侯爷的身份。
如何定罪还得看陛下。
慎刑司的主事进来之前,就摆好了态度,不发言只等着吩咐,侯爷入狱,大理寺卿的位置由永宁侯府的世子范伸接管。
范伸是朱侯爷的亲侄子。
大理寺如何查,他说了算。
慎刑司的张大人让范伸发言,范伸也不客气,直接将手里的两个卷宗呈给了陛下,“这是大理寺从民间调查来的案卷,朱侯府私藏的火|药,用于盗墓,一年来曾多处炸山挖地,谋来的钱财一半私藏,一半记账同文王三七分,填补了这些年江南的财政缺口......”
范伸才说了一半,慎刑司的张大人已经长大的嘴,惊愕地看着他。
他还真敢......
张大人一头大汗,不敢去看陛下,也不敢再看范伸,只埋着头自求多福。
范伸却又拿了另外一个卷宗道,“朱藻私藏的钱财藏于秦府,死后由侯夫人接手,秦府闹鬼后,文王和姜京兆曾见过这笔钱,文王被刺杀,伤了胳膊,动手的人是侯夫人,事后侯夫人情急之下将这笔钱挪了一个位置,挪在了秦府的一个地道之中,臣暗里派人跟踪,却又发现了一件骇人之事。”
周恒问,“何事。”
张大人也侧目看着他,背心已出了一层冷汗。
范伸道,“当年官府在秦家搜出来的火|药,是由此暗道运送至秦府,若此暗道是秦家自己所建,便不会被外人所知,可那夜臣见朱夫人一行人,对秦府的暗道了如指掌,且那暗道的出口,就在侯府后门,臣斗胆怀疑,秦家当年的火|药案,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