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都想呢。
朱允炆说道:“这就对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姨知,其他人怎会知晓?何况人都需要鼓励的,将来你的表现越来越好,皇爷爷也会很高兴的。”
朱允熥跃跃欲试,常槿也并不反对,朱允炆当即拿起朱笔圈出重点部分,“……论语这边,皇爷爷喜欢考校《为政》、《颜渊》、《子路》和《尧曰》。古文类习惯考校《陈情表》、《师说》、《高帝求贤诏》……”
“总之你要记住,皇爷爷不喜欢辞藻华丽,歌功颂德的文章,譬如《滕王阁序》,他老人家喜欢实际的、语言浅显,有逻辑的文章,通常和修养与治国有关,比如苏洵的《管仲论》,《辩奸论》和《心术》……”
朱允炆细细给弟弟讲解,直到午夜方休,朱允熥意犹未尽,“大哥,你再讲一会嘛,我不想睡。”
“欲速则不达,你先把这些文章温熟了再说。”朱允炆又指着常槿说道:“你不累,小姨还要歇息呢。”
朱允熥见常槿眼睛都熬红了,便作罢。
朱允炆和常槿离开书房,已经是午夜时分,大地被沉沉的寒雾笼罩着,月光晦涩,连宫墙都看不清了,地下的寒霜覆盖了刚刚冒头的新草,世界一片静寂。
朱允炆说道:“春寒雾重,我送小姨回去。”
常槿推辞,“不用了,夜已深,你也要早点休息。”
朱允炆抢过常槿手里的灯笼,走在前面,“小姨勿用和我客气,走吧。”
常槿只得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只手臂的距离。浓雾弥漫,似乎只有眼前的朱允炆是唯一的光亮。
路过水榭池塘时,常槿踩在结霜的十字路上,脚下一滑,即将摔在地时,朱允炆扔掉了灯笼,以身为垫,接住了常槿。
防风的琉璃灯笼落在了池塘里,悄无声息的下沉,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迷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偶有女子的低声哭泣和男人的喘息之声,但很快这一切都消融在沉重的似乎能挤出水来的浓雾里……
次日清晨,春天的太阳驱赶着浓雾,乍然转暖,东宫小内侍打扫庭院,发现池塘边的荼蘼花架倒了一大片。
小内侍嘟囔道:“又是野猫打架弄榻了花架。”
一直不知名的虫子努力从泥土里钻出来,待太阳烤干了它的翅膀,虫子鸣唱着,呼扇着翅膀,飞向了花园。
惊蛰已到,万物复苏。
皇宫,大本堂,这里是未成年皇子皇孙们读书的地方。下午快要散学时,朱允炆陪着洪武帝来到了大本堂,大学士宋濂带着龙子龙孙在堂外相迎。
“父皇。”
“皇爷爷。”
洪武帝看着这群眼神尚且稚嫩天真的后代,心中的烦忧顿时消散了,他一边走进大本堂,一边问宋濂,“宋大学士,今天讲了什么?”
宋濂说道:“今天讲了祭祀。”
洪武帝点头道:“教的很好,国家大事,唯祭与戊。他们学的如何?”
宋濂说道:“尚可。”
那就是不太熟悉,需要皇上亲自督促的意思了。
洪武帝随便一指,恰好点到了八岁的燕王世子朱高炽,“炽儿,你说说如何祭社神和稷神。”
朱高炽面容白皙,有些微胖,长得十分壮实,要不是那双灵活狡黠的眼睛太像他亲娘徐妙仪了,他或许会是洪武帝最喜欢的孙辈。
朱高炽说道:“社神是土地神,稷神是五谷神。人吃五谷杂粮,所以社稷是国之命脉。每年春秋时都要设社稷坛,社神在东,北向。稷神在西,北向。坛上按照五行覆盖五色土,中黄,东青,南红,西白,北黑。帝王亲临社稷坛祭之。”
洪武帝刚刚祭祀过社稷二神,知道朱高炽答对了,他摆了摆手,“你答的很好,你先散学吧。”
朱高炽顺利过关,向洪武帝和宋濂施礼告退。
洪武帝的目光落在了朱允熥身上,朱允熥本能的紧张起来了,皇爷爷每一次考校,他都如临大敌。
立在洪武帝身后的朱允炆对着弟弟安慰似的点点头,示意他淡定。
朱允熥感受到大哥的鼓励,犹如吃了定心丸似的,放松下来。
洪武帝问道:“如何祭天地日月?”
朱允熥答道:“冬至祭天,以日月星辰,**风雷从祀。夏至祭地,以五岳、五镇、四海、四渎、寝陵、诸山从祀。春分祭日,以星辰从祭。秋分祭月,以星辰从祭。”
顺利答完,朱允熥心生欢喜,等着皇爷爷像夸奖朱高炽那样夸赞自己,早点散学回东宫向小姨报喜。
谁知洪武帝觉得朱允熥是东宫唯一的嫡子,要求自然要比朱高炽更严格才行,于是又问道:“每年祭孔子先师,随孔子牌位从祀有‘四配’和‘十哲’,是那‘四配’、那‘十哲’?”
朱允熥一愣,手心开始紧张出汗,努力回想着宋濂教导的内容。
洪武帝见他这副犹豫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答不上来了?”
虽说想的不全面,但小少年的自尊心并不服输,朱允熥赶紧说道:“‘复圣颜子,宗圣鲁子,述圣思子,亚圣孟子。实乃‘四配’。‘十哲’是先贤闵子、冉子、端木子、仲子、还有……孙子,还有……”
洪武帝的脸色越来越沉,朱允熥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出来,尴尬的立在原地。
洪武帝一叹,正要开始训斥,朱允炆在身后暗暗扯了一下他的龙袍,悄声耳语道:“皇爷爷,水生都十二岁了,给他留点脸面。”
依洪武帝的火爆脾气,若是其他皇子皇孙,别说十二岁,就是二十岁洪武帝也照骂不误,不过朱允熥毕竟是东宫嫡子,未来大明江山继承人,洪武帝忍了忍,听从了大孙子的劝谏,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散了吧,允熥留下。”
洪武帝在场,谁都不敢放肆,但是朱允熥总觉得自己能够听见他们的嘲笑,顿时面红耳赤。
大本堂只剩下祖孙三人。洪武帝说道:“允炆,告诉你的好弟弟,从祭孔子的‘十哲’是谁?”
朱允炆对答如流:“先贤闵损、冉雍、端木赐、仲由、卜商、冉耕、宰予、冉求、言偃和颛孙师。”
洪武帝扫了一眼朱允熥,眼神里全是失望,“记住没有?”
朱允熥其实恨不得将这段难堪的记忆删除,可不得不说道:“记住了,皇爷爷。”
说到最后,朱允熥的话里都带着哭腔。
若是公主郡主们哭,洪武帝还能宠一宠,迁就迁就,但是他最烦皇子皇孙们哭!
洪武帝怒不可支,“都十二岁了,朕像你这么大时,已经会下地干活,照顾病母幼妹了,你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不骂还能忍住,一骂朱允熥眼泪簌簌落地,肩膀耸动,无声的哭泣。
要是看见儿子们不成器,洪武帝教育的法宝是甩鞭子,打服气为止。但是洪武帝不舍得打孙子们,哪怕朱允熥的表现令他失望透顶。
洪武帝强忍住怒火,“好了好了,朕不想看你这副怂样,朕还要回去批阅奏折。允炆,监督你弟,抄写《周礼》三遍方能回东宫。”
朱允炆说道:“是,皇爷爷。”
洪武帝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洪武帝很注意嫡庶,他那么区别对待太子和朱棣,让朱棣背黑锅时就表现出来了。
他刚开始虽然喜欢朱允炆,但对于继承人还是很明确的,只是后来嘛……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加上各种谋反案,他慢慢就变了。
咳咳,舟说了这么多,其实你们都想问那个倒了一片的荼蘼架是咋回事对吧?
答案是:睡了。
牡丹亭有一句:“那荼蘼外,烟丝醉软”,是我最喜欢的一句唱词。
☆、第231章 游园惊梦
洪武帝一走,朱允熥就难过的靠在大哥的肩膀上哭泣,朱允炆并不急着安慰,等朱允熥哭够了,才命人端了热水给弟弟洗脸,此时华灯初上,天已全黑了。
朱允炆又命宫人摆了晚饭,朱允熥低头抄写《周礼》,不肯进食。
对付朱允熥这种小屁孩子,朱允炆有的是办法,说道:“抄完回东宫,你哭丧着脸,还饿着肚子,岂不是又令小姨担心?”
朱允熥是个孝顺、心软的小少年,他不忍心见小姨难过,便听从大哥的安排,乖乖放下纸笔,和大哥一起吃饭。
寂然饭毕。朱允熥继续抄写周礼,朱允炆也在案前写些什么,待朱允熥抄完了第一遍,交给哥哥检查时,朱允炆也停了笔,指着案头厚厚一摞纸说道:“我模仿你的笔迹写了《周礼》,你再抄一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