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好姐妹!连礼物都想着我,放心,这穿山甲跑不了,我们会准时出现在婚宴上的——记得在礼单上添上我的名字哦。”息昔几乎听到了自己心里一块巨石落地的声音,顿时身心畅快了许多,她指着紫菱河对岸的垂柳,“赤槿,麻烦你在柳树旁边劈一个大坑,能栽种大树的那种。”
“你又要玩什么花样?”赤槿迷惑的看着息昔,最终还是飞到对岸照做了,息昔行事向来诡异乖张,不过也没出过大漏子。
“榕树大哥,如你所愿,我这就帮你挪窝。”息昔立在榕树之颠,双手持剑,默默,几声轰鸣陆续从地底传来,榕树晃了几晃,地面裂成无数条缝隙,缓缓下陷,树根摆脱了泥土的束缚,龙卷风将榕树连根拔起,冲向天空,四处飞沙走石,卡擦一声炸雷,从树根处掉下一个物,在地面咕噜咕噜滚了几滚,正好停在路边的囚车之下,这囚车底下暗格弹开,将异物吸了进去。
赤槿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只企图逃跑的穿山甲,此时他被榕树根密密麻麻的缠成一个粽子,连凶巴巴的眼睛都没漏下,就差下锅煮熟了。树根被息昔施了化金术,和钢丝一般坚硬,穿山甲挣脱不得,像只死鱼般躺在囚车里。
“难怪刚才几次喊话你都不开口,原来早就被封了口。”赤槿仔细检查了一遍囚车,确认毫无纰漏后才长吁一口气,在囚车上面罩上一层黑麻布,吩咐其他除妖师和衙差将此妖押送到衙门候审,交割完毕之后,掏出手帕擦汗之际,突然拍脑袋,糟了!这次又被息昔这个家伙算计了!啰嗦了半天,就是为了蹭她的礼品,不想花钱而已!所谓十两银子买的礼物就从未存在过。
大功告成,息昔将榕树移植到了柳树旁边,还不辞辛苦的引来河水浇灌,嘴里喃喃道:“榕树大哥,我可是信守诺言将你移到柳树妹妹旁边来了,祝你们能修成神仙眷侣,隔着一条河两两相望几十年,人界也罕有这份真情,这河水就当我送你们的喜酒。什么?咳咳,不用客气,这次借助你的树根困住了穿山甲,还省了结婚礼钱……。”
“息昔!”冤大头赤槿黑着脸走过来,嗖嗖嗖飞出几记眼刀,息昔微微侧身避过了,抛一串荷叶茎穿起的莲蓬,狗腿谄媚的说道:“刚刚摘的,解暑又解渴。”
“你的俸禄也不少,蹭吃蹭住也就罢了,不至于连礼品都要蹭吧,守着那些银子也没见你花过,打算以后带进棺材啊。”赤槿抵不过莲蓬的诱惑,一边吃一边抱怨,不再邀这个损友共乘星坠,自己追逐着霞光向梧啼城方向飞去。
“别生气嘛,除妖师这个行当要么活的很长,要么活的很短,我胆子小,又没什么野心,应该会活的长,等到那天我退出恕空堂,总得有几个安身立命的本钱不是?”息昔御起烬炎剑紧跟其后,指着云层下若隐若现的紫菱城,“以前我在毋逢山一呆就是两百年,山林的日子过得飞快,一年权当一天过,一枚银币都用不上。以后我要隐在集市之中,听着东家长李家短,看着西街胖大婶骂街,喝茶看戏,都需要银子不是……。”
梧啼城,凤凰街,昏时。
这个时辰最适合干吗?除了吃饭,那就是结婚了!
锣鼓响过了。
唢呐吹过了。
鞭炮放过了。
花轿抬过了。
夫妻拜过了。
没有媒人,人小鬼大的猫儿权当喜娘一职,全身穿红,像一个会走路的红包,她将蒙着红盖头的义母绻绻牵进婚房,新郎李不鸣端着酒杯逐桌敬酒,十来桌宾客都挨着了一圈还不见醉,隔着好几桌都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息昔姐姐!”红包猫儿一头扎进息昔怀里,习惯的伸向她的口袋,这一次掏出来的不是零食,而是一个精巧的娟人娃娃,令猫儿最惊喜的是娟人娃娃头上居然也有一对黑黝黝、毛茸茸的猫耳朵!就像缩小版本的自己!
猫儿咯咯笑着抱着娟人娃娃爱不释手,息昔心中却惆怅的紧——十枚银币就这样没了,绣楼老板真是黑啊,半盏茶的时间她居然半个铜子都没杀下来,到最后为了添上这对猫耳朵,还额外加了三个银币。上次谢行远无意提到猫儿甜食吃太多,伤了牙齿,息昔只好另辟蹊径去买些小玩意儿哄猫儿,李不鸣夫妻(如今可以正大光明称之为夫妻了)曾担心的说这样会宠坏孩子,可息昔真的不想看到猫儿失望的样子,暗自安慰自己——她母亲阿罗都宠了百来年不也是好好的么?我这点宠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猫儿啊,你不是在婚房陪着新娘吗?怎么偷偷溜出来了?”息昔将猫儿抱在膝间,要了副干净的碗筷给她盛饭夹菜。
“是义母要我先出来吃饭的,我都在床上睡着了——床上好多花生红枣,硌的很不舒服,我以后再也不和义父义母一起睡啦。”猫儿举着娟人娃娃乐呵呵的说,“我要抱着鱼儿一起睡。”
看着明明长着一对猫耳朵的娃娃被冠上“鱼儿”的大名,息昔表示很无语,她将蘸上鸡汁的米饭裹上小油菜一勺勺的送到猫儿嘴里,吃了大半碗饭,猫儿突然抬头四处瞅瞅,“怎么不见赤槿姐姐和狐帏哥哥?刚才拜堂的时候还坐在你旁边的。”
“哦,他们喝多了,在花园醒酒呢。”息昔剔了块鱼肉,裹在鸡汁饭粒喂给她。
“你是不是在骗我?他们根本没有喝多酒。”猫儿贼兮兮的说道,“说谎不是好姑娘,下次谢叔叔带来的糖果都归我。”
“你这个小鬼,我干嘛要骗你。”息昔有些心虚的舔了舔嘴唇,其实她刚才就是在胡扯——赤槿和狐帏一起敬酒给新郎官后就消失了,此时正不知在那个角落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呢。
平常两人都忙的像只陀螺,狐帏初入群芳司,忙得头发都没时间修剪成利落的怒发冲冠型,软塌塌的在脑后胡乱用发带扎起,发带当然是赤槿送的,是狗尾巴草的金褐色;赤槿在仕途混得顺风顺水,御前带刀侍卫的头衔可不是法力高强就能当上的。所以他们聚少离多,算算上次见面之时是在初春,如今夏天都快退位给秋天了,才见上今年的第二面。
“哼,其实我都知道。你今天好像不怎么高兴呢。是不是因为谢叔叔没来?”猫儿照着息昔的样子,舔了一下嘴唇,眼珠一转,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昨天义父就说谢叔叔有急事不能过来。你放心,如果今天你没来而谢叔叔来了,他也不高兴的……。”
“食不言,寝不语,学堂老师没有教过你么,好好吃饭。”息昔脑袋就像飞进了一群蜜蜂,哄声阵阵,心烦意乱,她将一只红烧肘子塞进猫儿嘴里,总算堵上这丫头的嘴。
猫儿笑嘻嘻的啃着肘子,看见息昔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就像留恋花丛的蝴蝶般翻飞,心想:这个姐姐人美心善,但是为什么总是说谎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放假了!抽空更上一章,如果写的顺利,明天还会有一章。
心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喜宴也是如此,不过对于新婚夫妻来讲,喜宴只是他们生活的开端,即使宴会热闹的成一锅粥,以后也会慢慢静下来,成为平淡的白开水,柴米油盐,养家生娃,个中滋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朦胧月色下的官道,连个鬼影都不见,却有两匹骏马并辔而行,息昔和赤槿都是仰面躺在马背上,松着缰绳,任由坐骑迈着小碎步前行。喜宴结束前刚刚下过一场微雨,此时风恬浪尽,雨至云开,再强的困意也被清凉的夜风驱散,两人辞别新郎官李不鸣,驱马赶夜路,奔赴下一个任务。
她们酒后微醺,不敢御剑飞行,须知酒后飞行危险极大,迷糊中从法器跌下,或者撞上山崖的倒霉蛋是前有古人,后又来者。更不幸的是如果撞上其他飞行的修行之人或者妖族,不管受伤与否,醉酒之人都要被罚银币百枚,扣在囚牢反省十天,禁飞三月,若造成伤人事故,肇事之人要赔付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名目的费用。就是手里有金山的财富,也能让当事人赔得勒紧裤腰带的一天。
息昔和赤槿都是执法者,自然不能知法犯法,干脆在马背上胡乱躺上一夜,反正慢慢溜达着第二天早上也能到目的地玉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