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越说越精神了,她翻了个身,“柳姨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蝶恋花,南瓜配倭瓜,梅菜遇到扣肉,兔吃草,猫吃鱼,我若是一盏不省油的灯,何清阙就是恋芳草的蝴蝶,这谁跟谁呀……。”
柳昔云听得头疼,这个那跟那啊,她帮牧月掖了掖被角,逃也似的吹灯关门走了。
牧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53
刑堂 ...
“你说什么?”丘止柔重重的放下茶盏,如果说她以前是冰山,那么经过这几天的变故,她已经变成北极冰川了,事事不顺,连最为器重的弟子何清阙都公然忤逆她。
今天一早鲁瞬带人扛了好几箱子放在殿外,吱吱呜呜的说了几句,她本得理会,却听见话里似乎有提亲二字,于是细细问来。
“我——我是说……。”,跪在阶下的鲁瞬声音都开始哆嗦了,他也不知自己说了些啥。
立在一旁的牧月开始着急了,“柔姨,鲁瞬是说——。”
“让他自己说,”丘止柔瞥了一眼牧月,这个丫头出去大半年也不见有多少长进,比那个花自妍差远了,唉,何清阙选择了花自妍也是情有可原。
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再说一次又何妨?鲁瞬一握拳,再次叩头,“我是来提亲的,想娶柳昔云为妻,望丘堂主成全。”
“什么?你要娶柳昔云?”丘止柔像是第一次认识阶下叩头的男子,她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鲁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很多年前就断定鲁瞬令可噎死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怎么今天却?
鲁瞬顿首道:“柳昔云温婉可亲,我仰慕已久,请丘堂主成全。”
“这个——。”丘止柔和柳昔云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亲同姐妹,她当然知道柳昔云的心思,不然也不会容许鲁瞬年年来止园采梨摘桃。
“请丘堂主成全。”鲁瞬誓将额头磕破。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柳昔云如果愿意,我不会反对。”丘止柔起身离开大堂。
牧月清了清嗓子,“你先等着,我这就去问柳姨,如果她同意了,我就把她的手帕拿给你做定情信物。”
言毕,她紧跟随丘止柔去寻柳昔云了。
“柔姨啊,柳姨出嫁你不高兴么?鲁瞬虽有些呆呆的,不过人还是挺好,老老实实,柳姨说东他不会往西。”牧月在一旁插科打诨,吹风点火,就差在颊边点一颗媒婆痣了。
“这也许是这些年唯一令我开心的事情了。”丘止柔停住脚步,“我就不过去了,你去找柳昔云说去吧,这月十六日子就很好,赶紧把婚事办了吧,柳昔云等了十几年,不要再等了。”
“好啊!”牧月乐得拔腿就奔,装作没有注意到丘止柔的叹息。
“等等。”丘止柔头也不回的说,“明天早上来我这里拿令牌把何清阙从幽狱里带回来。”
“噢。”牧月打了个响指,兴冲冲的向灼华坞跑去。
丘止柔顿了顿,装作没有注意到牧月言语的落寞,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这说的是普通人,我们是夺人性命的杀手,不得意之事只会多,不会少。
次日凌晨,止园灼华坞。
急促的敲门声把浅睡的牧月吵醒,没等她披衣起床,大门被粗暴的踢开,四个黑影手中的刀刃先架在牧月脖间。
“我们是刑堂的人,公山堂主叫你去问话。”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牧月松开腕间的袖箭,头上被套上一个黑色粗布口袋,一股腥臭的味道冲向鼻腔,牧月低头欲呕,身体突然腾空,她居然被这四个黑衣人抬着出了房门。
这到底怎么了,害怕,恐惧,惶恐,鞭打着她的头脑,她无法平静,竭力安慰自己不要害怕,难道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到底是那里露出了破绽?
慌乱中,她的手脚被牢牢绑起,被扔到马背上,没有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刑堂离止园有些距离,他们很熟悉这里的地形,都不需要火把照明。从马蹄的声音来判断,至少有十二匹马押送着她。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头上罩着黑布袋子,她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总觉得有人在看她,这些目光又陌生的,更多的是熟悉,不过都没有温度,有的只是冷漠,甚至——是仇恨。
在山路上不知颠簸了多久,她被人从马匹上扛下来,路过数个台阶,生硬的铁门开门关门好几道,最后像一个破麻袋般被扔到生硬的石地板上,她浑身骨头格格作响,恐惧战胜了疼痛,她觉得头部泛起一阵热流,定是摔破了。
手脚被松绑,她扯开头上的黑布袋,能扔多远就扔多远,这个味道太恶心了,就像经年使用的抹布,被人遗忘在角落长毛,招来老鼠蟑螂定居的味道。
在黑暗里呆久了,她捂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四周都是石壁,手臂粗的铁条隔断成狭窄的过道,四道铁锁,这就是连碎魂堂杀手都畏惧的刑堂么?
环顾四周,牧月这才发现囚室还有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女人年纪看起来和丘止柔差不多,男人应该是二十几岁。
任是牧月在玉遥山碎魂堂待了七年,这两人的面孔对她而言还是绝对陌生,不过从他们的眼光看来,他们是以前肯定认识自己的。
“换衣服。”女人扔给她一套白色麻衣。
牧月是直接从床上被拉起来的,她只穿着薄薄一层寝衣,于是她抱着麻衣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说的换衣服,是你身上穿的衣服都要脱下来,我不会重复第二次,下一次我会用鞭子告诉你应该做什么。”女人冷冷道,“脱。”
牧月并不是薄脸皮的人,可是要她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她做不到。
啪!
女人手腕轻轻一动,牧月只觉得面前有万道鞭影,她盲目的躲避并没有起任何作用,皮鞭无情的落在身上,从头到脚,脸颊,颈部,胸部,小腹,大腿,小腿,连脚腕的皮肤都被鞭子上细密的倒刺刮去片片肌肤,寝衣被扯去大半,早已衣不蔽体。
好痛,可是最令牧月痛苦的,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疼痛背后的屈辱,她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般迅速蜷缩在囚室角落,无力的保护自己已经消失在那一皮鞭的尊严。
这一不听话的举动绝对不会引起任何怜悯,迎接牧月的,是第二次鞭刑。
两下钢鞭,就足以摧毁我的意志啊!自以为坚强的自己如此不堪一击!
牧月每一个神经都被疼痛和屈辱唤醒!
她的灵魂像是被鞭子抽走了,飘到囚室顶端,木然的看着自己颤抖的将本来就裹不住身体的衣服脱下,赤条条的站在这对陌生男女面前。
女人从头到脚打量着牧月□裸的身体,轻蔑一笑,“都是贱骨头,不打不听话。”
她脱下手套,走近过去,双手插进牧月浓密的发间,将所有发饰取下,连发带都不留一根,最后,她踢开牧月的脚腕,连她最私密的地方都一一检查……。
少女若初晨含苞待放花蕾般娇美的身体在囚室里战栗着,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钢鞭侵袭的伤口在白皙润泽的肌肤上狰狞的叫嚣,却有一种诡异蛊惑的美感,这种美感来自地狱,让人惧怕,却勾魂摄魄。
青年男子缓缓走近,捏着牧月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这就是碎魂堂出名明媚懒散的少女啊,她的笑容让他这种永远只能呆在阴暗角落的刑堂屠夫们嫉妒,嫉妒的疯狂。
我绝对不会有这种笑容,这种美好,既然如此,就让我带着你来到地狱吧。
男子粗糙的唇轻轻印在牧月肩胛处撕裂的鞭伤上,比鞭刑还要痛苦万倍!
牧月绝望的咬着舌尖,女人对着牧月耳语道,
“自杀在这里是一种奢望,相信我,你的尸体抬出刑堂的样子绝对比你自杀后的死相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三。
54
囚牢 ...
牧月醒来时,手腕和脚腕都套上了精钢打造的链子,像一只狗般被拴在囚室里,她最多只能在两米范围内活动,钢链在石板地的摩擦声是她所能听见唯一的声音。
囚室貌似在地底,一丝阳光不见,阴冷潮湿,死气沉沉,没有日夜,没有时间,她融化在这死气里,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她不再想自己为什么会这里,什么时候能出去,或者怎样才能逃出去,因为,此刻的牧月,最大的心愿就是忘记自己是谁,永远沉睡在囚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