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秋忆点了点头,走近石凳,挑出一个青桃,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像没有熟呢,你闻闻?”
她身高刚刚到李辕曦的胸口,为了方便放在他鼻尖,她干脆站在石凳上,这样她就比李辕曦还高出一头。
“好像是——啊!”
李辕曦一声惨叫,松动的犬牙和着些许血丝还有桃汁飞溅出来,钻进草地里。
原来奚秋忆乘着李辕曦放松警惕,借着石凳居高临下的优势,握紧青桃,狠狠地砸向李辕曦的嘴唇!这一下就将他松动了好几天的犬牙拍飞了。
之后奚秋忆不依不饶,纵身扑向李辕曦,直接他推倒在地,挥舞着拳头一顿猛揍!
“哎呀,小祖宗们,求求你们别闹了。”崔太监赶紧令宫女太监们将两人分开。
老嬷嬷见势不妙,抱起奚秋忆急步就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奚秋忆顺从的抱着嬷嬷的脖子,朝着错愕的众人吐了吐舌头——父亲说的没错,面对敌人,开心的笑会比哭更好呢,反正最后只论成败,耍耍诡计又如何?
想到这里,奚秋忆哈哈大笑起来,被围观的不快也都随着笑声消失在杏子林中。
李辕曦又羞又怒的站起来,居然……居然被一个女孩揍了!还被打掉了牙齿!以后明德殿最大的笑话不再是那个装束怪异的奚秋忆,而是他李辕曦。
此时已到午饭时间,天气热的离谱,众人看够了笑话,渐渐散去,只剩下李辕曦一人闷坐在石凳上,计划如何去报复奚秋忆。
“找到了!”
姬墨醇用手帕兜着一样东西,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他没有回母亲的寝宫吃饭,而是一直蹲在草地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我现在没有心情斗蟋蟀。”李辕曦半闭着眼睛,将掉牙齿的左颌贴在石桌上,借着石头的凉气阵一阵痛楚。那个奚秋忆还真狠,他的左颊已经肿起来了。
“我在找你的牙齿啊。”姬墨醇将手帕递给李辕曦,“母妃说过,上牙扔床底下,下牙扔房顶上,这样你的牙齿才会重新长出来。”
李辕曦还以为他找的是蟋蟀,没想到居然是在找被奚秋忆打掉的牙齿,心中一暖,左颊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后来,明德殿成为奚秋忆、李辕曦、姬墨醇三人互相整蛊的地方。
再后来,他们三人成为了好朋友。
七年后,奚秋忆回昫国,继任国主,摆脱长老会控制,在蛮荒之地称帝,建立昫国百年基业。
十年后,李辕曦在休国中南部称帝,斩杀朝廷大臣,成为一代枭雄,割据休国一半国土,开创新帝国,国号为“悠”。
三十年后,姬墨醇踏着兄弟侄儿的鲜血,登上帝位,停止休悠二国战争,在白石山与李辕曦签订停战协议。
从此以后,天下三分。
很少有人记得,当这三个未来的统治者首次相聚的时候,还只是懵懂顽童。
会被一只青桃砸到脚踝而记恨。
会为被打落了牙齿而羞耻。
会热心的帮朋友脱靴找牙齿。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三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相当于《六合记事》的前传,记录二百年前,奚秋忆、李辕曦、姬墨醇,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的故事,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距离他们成为三分天下的霸主还有好多年。
41
刺杀 ...
丑时,紫菱城北,二月初四。
新月如钩,像是坐在婚房的新娘,羞答答的藏在云层中,偶尔轻风吹过,露出一弯光洁柔润的下巴。
这个时辰是人们睡的最深沉,连紫菱河里的鱼儿都沉在河底的水草丛中做梦。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十匹骏马分为两队,打着火把在青石板路两边护卫着中间一辆马车。
一只流浪老黄狗在路边觅食,白天它抢不过其他野狗,只能在半夜出来,由于惧怕火把的光亮,它叼起脚下吃剩的半块烧饼,消失在小巷中。
骏马上十个穿着黑色武衣的护卫都是踏远镖局的镖师,六合大小镖局的生意分为六种,分别是押送信件的信镖、押送汇票的票镖、押送金银币的银镖、押送粮食的粮镖、押送贵重物品的物镖,和保护客人的人镖。
踏远镖局只做人镖生意,提供镖师保护客人安全,在六合三个国家都颇有名望。这次踏远镖局的乔镖头带着九个镖师,负责保护准备在紫菱城租货船南下做生意的王掌柜。
王掌柜谈完租船协议、签字画押、交完订金后,已经过了子夜,快到丑时,他们一路上贴身跟随,赶回城北的宅子。
“吁!”车夫一拉缰绳,两匹黑马一齐停住,在院门口等待多时的管家和杂役揉了揉眼睛,管家小跑过来打开车帘,扶王掌柜下车。
十个镖师也相继下马,将缰绳扔给杂役,紧跟着王掌柜进入院子。杂役赶着马匹,跟着马车夫,从院子后面进入马房。
待王掌柜和镖师都进入院子,管家放上门杠,还牢牢拴上一把大铁锁,他偷偷打了个哈欠——终于可以睡觉了。
众镖师护卫着王掌柜走向通往居室的长廊,前行了十几步之时。一支箭矢打破平静,从高高的院墙外破空而出!众镖师还没回过神来,箭矢已经贯穿咽喉,王掌柜当场气绝!
“杀刺客!”为首的乔镖头一声大喝!客人在他眼皮底下当场气绝,抓刺客已经没有用,只有当场杀掉才能挽回一些颜面。
五个镖师立刻从取出绑在背后的弓箭,虽然不知道刺客具体方位,还是一起引弓,将箭矢射向墙头,期望能压制住刺客。
乔镖头和另外四人奔向院门,打算围击刺客。
一旁的管家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乔镖头抓过钥匙,将院门打开,另一个镖师同时放开门杠,可是无论俩人如何用力,院门还是不能打开!
“可恶!刺客从外面锁住了门!”
乔镖头怒吼道,扫一眼院墙,更是绝望——这里的院墙足足是普通人家的二倍多高,墙头上还布满了铁荆棘 ,攀爬过去谈何容易!
王掌柜平时极为小心,为了防贼人入室偷盗,他命仆人将院墙周围的树木全部伐断,把院子布置的固若金汤,那会想到今天反而将自己困死在院中。
“你们两人过来砸锁!其他人随我从后院出去!马夫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到后院,我们可以骑着马去追!管家你叫醒所有男仆,寻找刺客踪迹!”乔镖头经验老道,遇事不乱,很快冷静下来,吩咐众人分头行事。
当乔镖头带着七个镖师从后院骑马绕到前院时,二个镖师刚好砸开门锁。门前的碎石路上插着杂乱的箭矢,一个藤编的盾牌扔在路边,一架精巧的竹梯横在碎石路中间。
刺客定是在众人进院后,偷偷反锁上大门,然后将藏在暗处的竹梯架起,站在竹梯上引弓射箭。
砸开门锁的镖师冲过来,沾了沾碎石路上的血迹,用舌尖尝了尝,“是人血,刺客受伤了,血迹还没干,肯定是刚才被乱箭射伤的!”
乔镖头低头细看血溅的方向,这时新月从梦中惊醒,她拨开云层,露出些许芳华,墨似的夜晚变得有些清明起来。
“那边!”远处人影一晃、乔镖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带领着众镖师上前追去。
紫菱河北岸。
一只长耳绿眼猫头鹰蹲在树枝上,冰冷犀利的眼睛看着这座城市,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毛茸茸的头部突然转到脖子后面,后方突然亮起来星星点点的火把,相伴而来的还有阵阵马蹄声。
鬼魅般的黑影在树下掠过,猫头鹰将脖子转到前方,咕咕的叫了一声,无声的飞走了,作为昼伏夜出的鸟类,它看惯人类黑夜里的罪恶——这远比山林里禽兽争食还要血腥残酷。
八个穿着黑色武衣的男子骑马奔来,均身背弓箭,腰间配着刀剑,另外还有二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打着火把吵吵嚷嚷,除了带队的两个镖师,家丁们大多衣冠不整,他们在梦中惊醒,胡乱穿上衣服,顺手拿起身边认为可以当做兵器的东西防身,菜刀、斧头、花锄、剪刀、烧火棍、其中一人居然扛着只板凳!
骑马在最前方的乔镖头挥起左手,众人齐揽缰绳,在河边大树下骤然停住。
“乔镖头,那个刺客好像跑到这里就消失了。”紧跟在他之后的镖师跳下马来,举着火把照了照大树上方,检查刺客是否藏在树枝中间,其他人也纷纷下马四处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