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奔我而来(32)

男人走近一步,看了眼陶溪脏了的袖子,语气和煦:“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这是我出差回来给我儿子带的小礼物,他不接我电话,想麻烦你帮忙给他带一下。”

他话语间丝毫没有儿子不接他电话的尴尬。

陶溪看了眼那个黑色的小购物袋,他认不出牌子,但里面应该装着很贵重的东西。

他不是很想帮忙,怕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担责,正在找理由的时候,听到男人继续道:

“对了,我儿子叫杨多乐,这学期刚转入一班,你应该认识他。”

陶溪猛地看向那个男人,那一瞬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他听见一道极其轻微的破裂声在他脑中炸开,喉咙好像突然被一团湿棉花堵住,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男人看着眼前男孩发红湿润的双眼,怔了怔,一会后依旧带着笑问道:“可以吗?”

陶溪狼狈地垂下眼睫,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他说“好”,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发出声音,只做了个口型。

“那真的太谢谢你了。” 男人将手中的购物袋交到陶溪手中,玩笑道,“要是我儿子乖一点,我也不用送个礼物都这么费周折。”

一旁的门卫讨好道:“小孩子叛逆期都喜欢耍小脾气,过一阵就好了,您不用太担心。”

男人笑了笑,仿佛儿子真的只是闹了点小别扭,用带了些无奈的语气说:“没办法,小时候把他宠坏了。”

陶溪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提着购物袋抬脚想走,却被一只手轻轻拍了下肩膀。

男人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专注而柔和,笑着问道:“刚才一直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陶溪沉默了一会,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陶溪。”

“陶溪?很好听的名字。” 男人顿了顿,然后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到陶溪面前:“如果我儿子不愿意接,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陶溪低着头,看到那张淡金色的名片中央印着三个字:杨争鸣。

底下是一串手机号,除此外再无其他内容,只有很淡的香水味。

陶溪用力眨了下眼睛。

他想。

原来他的爸爸叫杨争鸣。

他好像用尽力气才抬起手接过那张名片。

然后飞快地离开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放心,关于身世最后都会清楚的。还有一章。

第22章

陶溪在回教室前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把袖子上的汤渍用洗手液搓掉。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沾了水的手指压了下眼角,确定眼睛没有发红了才向教室走去,路上碰到美术社认识的人,还打招呼说了几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提着购物袋轻声走进教室,残阳夕照斜斜铺陈在课桌上,像铺了一层厚重的晚枫霜叶。

教室里有十几个人,大多都埋在课桌上赶作业,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进来,察觉到也不会专门抬头看。

但陶溪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钦禾,坐在最后一排,在介于橘红与灰紫间的暮霭之中抬眼望向他。

很多年后陶溪依旧记得那天傍晚,林钦禾在暮色之中看向他的目光,一想起,暮色就会晕在眼角。

他抬起脚快步朝最后一排走去,走到座位上坐下,对林钦禾语气轻快地说:“你不是去开会了吗?我以为你今天不回学校了。”

林钦禾看着他的眼睛,平淡道:“我提前走了。”

“开会肯定很没意思吧。” 陶溪微侧开脸,他有些害怕林钦禾的注视,好像会被看出什么来,他顿了顿,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林钦禾桌上,用平静的语气说:

“这是杨多乐爸爸带给他的礼物,他今天没来,你给他带回去吧。”

林钦禾拧起眉,看着那个购物袋,声音沉了些:“你怎么会遇到杨多乐的父亲?”

陶溪抿着唇,他听出了林钦禾语气里的不悦,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在大门遇到了,他给杨多乐打电话没人接,才让我帮忙带。”

林钦禾没再说什么,将购物袋随意扔进了书包里,似乎这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垃圾。

陶溪松了口气。

他一点也不想回忆傍晚发生的事,遇到的人。

他拿出笔,像往常一样低下头开始写数学卷子,心里好像很平静,又好像很乱,都忘了念了一天要加林钦禾微信的事。

陶溪手上很快地刷着题,企图通过不间断的思考和计算让自己忘记一切,却突然听到林钦禾问道:“陶溪,你怎么了?”

依旧是淡漠的语气,却好像已经洞悉他所有的情绪。

陶溪笔一顿,看向林钦禾,笑了笑说:“什么怎么?我就写作业,你还不知道吧,白天周老师又布置了三张数学卷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眼角晕着点暮色也掩盖不了的红。

林钦禾望进他的眼睛里,陶溪目光闪烁着移开视线。

然后林钦禾又看向他正在做的数学卷子,说:“第三题选c,你平常不会错。”

陶溪一怔,低头看那道题,是一道很简单的题,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算的。

“谢谢,我这就改过来。” 他垂下头,慌乱地从笔袋里拿出修正带,他感觉到林钦禾在看着自己,这让他手上的动作更加忙乱笨拙,好一会才将错误的答案遮盖上,然后拿起笔写上c。

然后他听到林钦禾缓缓说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有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听。”

陶溪紧紧握住笔,睫毛颤了下。

“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嗓音低沉,甚至有些柔和,好像在诱导他说出什么。

陶溪的手指止不住颤抖,他用力握紧笔,胸口发酸。

可他能怎么说?

说遇到“养”了他十六年的父亲找他索要生活费不成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说遇到亲生父亲让他帮忙转交礼物给他的宝贝儿子?

可这他妈简直比戏剧都荒谬讽刺。

他谁也不能说。

“我没遇到什么。” 陶溪偏执地垂着头,只盯着手里的中性笔,紧抿着唇。

“告诉我。” 林钦禾嗓音更沉了些,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陶溪沉默片刻,倏地望向林钦禾,眼睛已经彻底变红,他压抑着嗓音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很想哭,但没地方哭,你满意了吗?”

林钦禾微蹙着眉看他,没说话。

陶溪又低下头,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

编个什么理由不好,居然说想哭。

他从不当着人的面哭。

太他妈丢人了。

陶溪只想吃后悔药,他局促慌乱地拿起笔,准备继续做题,但自己的右手腕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然后是林钦禾冷淡的声音:“跟我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钦禾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力道大的他踉跄了几下。

“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哭吗?找地方给你哭。” 林钦禾语气很不耐,头也不回。

几句话间陶溪已经被拽出了教室后门,此时已经接近晚自习时间,很多人在往教室里走,有些人奇怪地看过来,看两人脸色以为他们要跑出去打架。

林钦禾走了几步就松开了手,陶溪看着林钦禾高大的背影,握紧了手,不敢不跟上去。

“要上晚自习了。” 他说。

“翘了。” 林钦禾说。

陶溪觉得林钦禾好像又生气了,但他永远不明白林钦禾在为什么生气。

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忤逆了他,没告诉他实话。

可谁让林钦禾老戳他肺管子。

陶溪一路沉默地跟着林钦禾走,像一个押解的犯人,一直被带到秋实楼的最顶层,他看到林钦禾拿出钥匙开门,脸上的惊讶再也忍不住。

“你带我来音乐厅做什么?”

“这里装得下你的眼泪吗?” 林钦禾推开门,回过身看着陶溪说道。

他的背后是空旷无人的巨大音乐厅,一整面墙的落地长窗静立着,紫雾灰霭被最后一抹残阳静静燃烧,透过长窗烧进音乐厅里,烧在厅内静默的黑色钢琴上,也烧在陶溪的眼睛里。

陶溪在一片寂静中似乎听到什么在剧烈跳动,他鼻子突然发酸,眼睛也不争气的冒着热气,嘴上却逞强道:“我早就不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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