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番外(32)

医院没有供家属休息的地方,病房外的长椅勉强可以屈身。

祁嘉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往脑后一垫,凑活着躺下来,瞥见付泊如还在那站着,叫了好几声他才有反应。

付泊如贴着墙坐到椅子上,缓缓闭上眼。

从昨天到现在,他紧绷的神经就没松下来过,又淋了雨,现在太阳穴针扎似的疼,耳边嗡嗡作响,稍一活动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要搁在平时,他肯定早就察觉出自己状态的不正常,可现在一颗心系在陈墨身上,根本自顾不暇。

付泊如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第二天祁嘉早早睁开眼,一见对面坐着个人影吓了一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但总透着一股难言的味,祁嘉坐立难安,来来回回在走廊上走了几趟,眼见太阳升起来了,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付泊如的肩,想把他叫醒一块出去吃个饭,顺便买几件干净衣服。

没想到这一拍,付泊如竟然一头栽下去了。

祁嘉眼疾手快,慌忙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又推回去,借着亮起的天光看清了付泊如的脸色,这才发现他眉头紧锁,双颊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呼吸滚烫到惊人的程度。

一看就是发高烧,祁嘉倒吸一口凉气,跑去把医生叫来,就地给付泊如输了个液。

付泊如昏昏沉沉一上午,稍一有睡意就猛然惊醒,直勾勾地看着icu的房门,生怕错过关于陈墨的消息。

祁嘉于心不忍,哄他说陈墨的情况好转了,让他安心睡一会,自己坐在旁边发呆,直到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才回过神来。

付泊如已经醒了,见他转过脸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昨天不是说要告诉我他为什么来这里吗?”

得,人倒是清醒了,脑子也转过弯来了。

祁嘉搓搓脸,两天没刮胡子居然长出胡茬了,刺挠得手心发痒,他长舒了口气,直言道:“陈墨应该不想让我告诉你。”

“其实我也能猜到一点。”付泊如的声音有点哑,“昨天我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坟墓。”

祁嘉眉梢微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付泊如看着正在输液的导管,片刻后说:“他是不是在这十年里……失去了某个特别在乎的人?”

祁嘉抠指甲的手一顿。

感情是看到了坟墓没看到墓碑上的字。

不过确实猜的八/九不离十。

祁嘉撑着膝盖站起来,没回答他的问题,开口说:“等你好点了我再告诉你吧。”不然怕你受不了打击。

许是他话里的意味不自觉地透露出来,付泊如敛眉垂下头,盯着地面走神。

祁嘉出去买饭不忘捎着陈墨的破手机,跑了好几个手机维修店才续过命来,一开机就是密码锁,祁嘉怕他昏迷不醒的这几天有人找,蹲在路边认认真真地猜了一会,愣是一个都没猜对。

算了,等会让护士带进icu用他的指纹解锁吧。

回去的路走了一半,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一对小情侣卿卿我我地走在一起,祁嘉突然间福至心灵。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付泊如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就张口问道:“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付泊如没问他要干什么,平静地报上数字。

祁嘉低头一试——

……居然真的解锁了。

他无言以对,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消息,估计一时半会也回复不完,于是加快了脚步去医院给付泊如送饭。

付泊如的针管已经拔了,正站在门前跟医生说话。

祁嘉以为他们在谈论病情,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仔细一听居然听见付泊如说要给陈墨转院。

医生走后祁嘉凑过去问道:“转哪去啊?江城?”

付泊如接过他手里的饭盒,摇摇头:“当地条件最好的医院跟江城附院差不多,转去那。”

“哦哦。”这县城的医院确实有那么点落后,祁嘉挺赞同的,捧着陈墨的手机坐在一边挨个回消息。

光是江城一中老师的电话就有几十个,其中还包括主任校长啥的,也是,今天是周一,学校正常上课,班主任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确实挺让人着急。

祁嘉回拨了校长的电话,三言两语把情况交代一遍,听出校长将信将疑的语气,又把陈墨的病历拍下来发过去,这才获批了半个月的假期。

别的来电他也一一回复,半晌后才松了口气。

付泊如已经吃完了饭,静静等着他开口。

祁嘉瞅他这精气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闭上眼把脑子里那些他知道的事按时间顺序捋了一遍,边想边忍不住鼻头一酸,陈墨这经历的都是些啥事嘛,一个比一个糟心,一个比一个让人难受。

他缓了许久,才说:“那个坟墓里埋葬的人……是他学生,大概是七八年前吧,陈墨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

第33章

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一片虚无中飘来一丝刺鼻的味道,好像是消毒水。

陈墨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这是哪?

他要去哪?

陈墨想停下来思考一下这两个问题,但手脚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步步朝无边无际的黑暗走去。

……

“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我叫齐彩,上二年级,奶奶送我来的。”

“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最爱奶奶啦!第二是老师你呀!”

“陈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那天校长把我叫去办公室,说只要让他亲一下就会有糖吃。”

“为什么不让我跟校长说话呀?他是坏人吗?”

“陈老师,校长最近有点奇怪……”

“陈老师……他一直跟着我,我害怕。”

“陈老师,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了。”

……

齐彩?

无数刺眼的白光从四周每个角落射进来,眼前的黑暗骤然被撕碎,陈墨下意识地偏头眯起眼,待看清所处的环境后,他像是被人捏住喉咙一样,冷汗瞬间布满全身,整个人僵在原地。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落叶被席卷着飞起,在空中停留片刻后,陡地坠落,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乱石嶙峋的深渊。

“齐彩……过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过来,到老师这边来。”

女孩身上穿着新买的连衣裙,两个麻花辫垂在肩膀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一双眼睛像月牙一样,陈墨之前总能在里面看到清澈灵动的光,可现在那束光熄灭了。

她的笑容很怪异,像只提线的木偶,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像是死水一样,空洞灰暗。

“陈老师,我要走啦。”她说。

她的身体很单薄,静静地站在高耸的悬崖边,只一眼就让人心惊胆战,陈墨毫不怀疑一阵风就能把她吹下去。

“不……齐彩,你听我说……”陈墨的喉咙干涩到发紧,心脏似乎在嗓子眼跳动,让他连呼吸都控制不住,“如果你不想跟我走,那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我保护你,不会再有坏人欺负你了,你先过来,我们慢慢聊好不好?”

齐彩仍是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额角的冷汗滑落在眼睫,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陈墨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他怕他任何一点类似于要冲上去的举动都会刺激到她。

“齐彩!”他真的快疯了,指甲无意识地嵌入掌心,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满足你,你不要冲动,你想想奶奶……”陈墨像是终于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眼神闪着希冀的光,“奶奶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你过来,我带你去看奶奶。”

“陈老师。”齐彩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她低头看着脚下隐隐松动的石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了。”

什么……

陈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缓缓后退了一步。

她脚下的岩石像是不堪重负一样,陷在泥土的一端翘起,岩石下附着的泥土几乎肉眼可见。

陈墨瞳孔骤缩,轰然用上头的血让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快于意识一步觉醒,他用尽全力跑过去,伸着手拼命想要抓住她的裙子,却终究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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