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今天我会拿婚纱照过来?”顾念笑道,“叶姨说有几张拍得很好,想多裱几个框挂在家里。”
邬玉志异乎寻常的沉默终于引发了顾念迟钝的怀疑。
“你怎么了?”他盯着她被头发和西装遮住的脸,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你被人打了?是谁!”
顾念扳过邬玉志的肩膀,想看得更清楚。
邬玉志扭过身体去,最终拗不过他,只好说道:“被王喜儿打的,你找她帮我报仇。”
顾念不说话了,良久方道:“怎么是她?你们又怎么啦?”
“还能怎么样,王喜儿总是看我不顺眼的。”邬玉志说完,匆匆离去。
顾念抱着画框追上来,拉着邬玉志道:“你等等我。”
他迅速地把画框放到叶芝的门前,踩上摩托车,飙到邬玉志跟前,对她说:“快上来。”
顾念载着她回到出租房,迎面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邬玉志和他拍的那张婚纱照。照片里,顾念表现力十足,邬玉志则一脸厌烦的表情不得已配合着,比起那些刻意笑得幸福的新婚情侣,他们仿佛老夫老妻。
“我看这张照片不错,所以裱了一张挂起来。”顾念踢开他和阿宽的那些脏衣服臭鞋子,努力给邬玉志开辟一条道路。
邬玉志并不忌讳,直接躺倒在顾念充满男人味的床上,她感到有点疲倦,兴许是感冒药开始起作用了。
“我给你擦点药吧。”顾念说。
“你不是要帮我打王喜儿吗?”邬玉志揶揄他。
“涂了药再去打她。”顾念说。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跟她搞在一起,难道就是为了她的钱?”邬玉志不满道。
“怎么,吃醋了?”顾念拿着碘酒和棉签,小心翼翼在邬玉志的伤口上画圈,一点也不疼,手法很是娴熟。
“只是替你不值。”邬玉志苦笑道,“可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我比你还要不堪。”
顾念收起碘酒,又拿出纱布,准备替她包扎。
“我妈妈死的时候,王喜儿帮了我很多。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她曾经真心真意地帮过我。”顾念轻描淡写地说。
邬玉志愣了愣,叹道:“对不起。”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之所以时常去找喜儿,主要是怕她受黄权欺负,我也想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还了当年的恩情。”顾念拿出手术剪,将胶带剪好,粘在纱布上。
“你别为了当年的恩情陷得太深,毕竟王喜儿是黄权的老婆。”邬玉志劝道。
“难道我又是什么好人不成?除了毒品,我还有什么不沾的?”顾念歪嘴一笑,更像是一种自我嘲解。
邬玉志想了想,觉得顾念说得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用担心他被坏人带坏。那颗紧张的心就此放松了下来,脑袋变得沉重和迟缓,身体清爽又轻盈,整个人都在逐渐融化,伴随着药香和汗臭,浸入了甜甜的梦乡。
直到被饿得打鼓的肚子吵醒,邬玉志才睁开眼睛,夕阳挂在凌乱的窗口,被四通八达的电线切割成许多不规则的形状,上面还贴着不知是顾念还是阿宽的红到发骚的三角内裤,仿佛戴了个口罩。
夕阳一定不想照进这间屋子,逼仄、陈旧和凌乱把它的雄伟和瑰丽挤得一丝不剩,还有身旁这个打鼾的男人,死死地抠住邬玉志的肩膀,像天花板上的蜘蛛馋它的猎物。
邬玉志拎起顾念沉重的手和脚,没能成功。反而再次被顾念的擒拿手抓住,在被子的“温柔乡”里陷得更深。
“嫁给我吧!”顾念嗡嗡地说。
“你和王喜儿纠缠不清,所以向我求婚?”邬玉志侧过脸,一脸不解地看着闭着眼睛的顾念。
顾念凑上来,亲了邬玉志一口。邬玉志猝不及防,生气得要甩开他。
“所以让你来拯救我嘛,别走!”顾念死死地压住邬玉志,把头凑到她的颈窝里转了又转,像一只树懒宝宝。
“不要以为卖萌耍宝就能被原谅。”邬玉志毫无感情地说。
“那我以身相许好了。”说着,顾念就开始脱衣服脱裤子。
邬玉志抓住机会翻身爬起来,一边抓起被子闷住顾念,一边喊道:“去死吧,去死吧,死了清净!”
顾念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把搂住邬玉志的腰,将她搂上自己的大腿。
“嫁给我吧,我说真的。”他看着她,那样温柔深情和诚恳,就像夕阳眷恋天空一样眷恋着她,“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过得不容易,你也看见了,我过得有多狼狈;我能保护不容易的你,你也能安慰狼狈的我,岂不是两全其美?我们相互需要,为什么不相濡以沫?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你爱的人不是我。但正如你所说,你和白冰晖不可能的话,为什么不考虑我呢?至少我没有高高在上,至少我们是平等的,至少我是坚定无疑爱你的。”
不可否认,邬玉志被打动了。这是与白冰晖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在顾念面前,邬玉志感到更加真实和放松,或许是因为没有爱的牵绊,她没有患得患失、没有乍喜乍悲、没有自怜自艾。在狼狈的顾念面前,她才能做不完美的自己;而在完美的白冰晖面前,她往往自惭形秽。
如果这辈子我会结婚的话,那么一定是嫁给你;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一定不会考虑进入婚姻。邬玉志这样想着,将一枚深深的吻印在顾念的额头上。
顾念双眼发出欣喜的光芒,仿若此时窗外,夕阳最后的余晖。
Chapter 54
当白冰晖离开那片星空,到了接应地点,小谭早已经等在那儿,他并不清楚灰头土脸的局长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无意问了句:“她呢?”
白冰晖气愤已极,毫无来由地吼出“闭嘴!”两个字,弄得小谭不知所措。他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后座上,每一个细胞都不停地重复想着邬玉志冷漠的脸庞,而每一个毛孔都保留着她炽热的身体的记忆。她竟然能那样毫无廉耻地与他“互动”,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推开他,她像□□一样浪荡无情,除了“恬不知耻”来形容,找不到更贴切的词。
不、不、不……白冰晖很快晃起脑袋来,她怎么可能是“恬不知耻”,她一定有她的隐衷。想到这里,他懊悔地锤着手臂,愤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真是蠢,愚蠢至极!当时,在那样的情境下,他怎么能就这样放她走,他怎么能对她不闻不问,他怎么能不相信她是爱他的……他把她摁到泥地里却任她腐烂,他撕扯她的衣衫却没将它们一件一件穿好,他仍然爱着她却没有好好珍惜她。
他坐直身子,朝阳从地平线上跳起来。
作为一名公安局长,他不应该做这样的事,甚至连想也不应该想,但他还是忍不住。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或许邬玉志就是他最难以名状的那个弱点。他打开电脑,点进公安系统内部软件,搜索邬玉志的名字,很快网页上跳出了邬玉志的生平、地址、照片,有无犯罪记录等信息。
他心情沉重地把网页关上,翻开文件夹,里头是“清零行动”方案。他打算在坛城进行彻底的清除犯罪行动的大扫除,不放过任何小偷小摸、严惩所有的违法犯罪。方案虽好,但动静较大,没有得到强有力的支持,仍然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徐炜突然大步走进他的办公室。
“你应该先敲门。”白冰晖抬头逼视他。
“哦,我以为你不在呢。”徐炜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你倒是希望我不在,那样就能跟你们同流合污了。”白冰晖说。
“别误会,昨晚是一番好意,白局长,你太谨慎了。其实,做官做到你这个地步,人生何求?不过是比别人多一些体验和经历罢了。”徐炜无所顾忌地说,“人、生死一次,便是一辈子,如此短促,不过是老天爷手里试验品罢了。你的实验怎样做,是没有老师教的,也没有教科书告诉你。有些人没得选,只能成为别人的试验品,像你我,有的选,可以成为实验员。既然如此,何不做一些令自己愉快的、出成绩快的实验呢?白局长,你还年轻,总相信课堂上教的话,但我想说的是,真实的世界书本里是不会交的,只有亲自去经历了,才有发言权。”
徐炜敲了敲桌子,指着“清零行动”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