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审讯警察接过这份决定,细声道:“这不合适吧。”
杨涛并不跟他们解释,坐在办公椅里,看着进门的方向,仿佛在等人。
审讯警察对望一眼,撇撇嘴,将黄权押出来。
“我现在可不用拘留了,还不给我解拷?”黄权认为自己拿住了警察的软肋,他抬手示意要取手铐,模样骄横无比。杨涛点了点头,示意下属给他解开。审讯警察照办。黄权又把双腿打开,示意要开脚镣,审讯警察正准备蹲下去解,被杨涛拦住。
“急什么,保释人还没来呢!”杨涛说。
黄权横了杨涛一眼,坐在长凳上等待。
忽然,一辆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宁静的派出所,一辆高调豪华的跑车出现在众人的寻视中,王喜儿从车上走下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值班室里。
黄权带着锁链,哐啷一声站起来,仿佛看到观世音菩萨,正要皈依我佛。
“蹲下!”杨涛暴喝。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黄权不明就里。
“不是要给你开锁吗?”杨涛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对黄权说,“请黄先生蹲下,方可开锁。”
“我偏不!”黄权挺起胸膛,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对啊,凭什么让我老公蹲下!”王喜儿迅速站在黄权一边,结成统一战线,完全抛下了黄权刚才当众殴打她的仇恨。
“你可以不拘留,但是解不解拷,我说了算!”杨涛话说得硬气。
黄权只好蹲下,审讯警察也随之解了脚镣。
王喜儿插着腰站在房间正中,360度环绕开骂。有些夫妻就好比狼和狈,现世安好时,便偏偏要互撕互咬,当有敌人环伺时,便狼狈为奸了。
Chapter 38
小谭从来没有见过组长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的头发不安分地在眼前晃动,好像错乱的钟摆。
“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规矩!”白冰晖将桌上的文件翻了一遍又一遍,却没看得清一个字,他只知道,24小时还没过,黄权已经招摇过市了。
“可是,副省长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限期返程,就是明天。”小谭细声细气地提醒。
“那就回去吧。”白冰晖说。
小谭没想到组长这么快就转了弯,难道他终于学会适可而止了吗?成熟了,长大了,太棒了!小谭窃喜。
车子刚开动,白冰晖就转向到开往坛城市内的道路。
“这是要去哪?”小谭问道。
“带点土特产回去。”白冰晖说。
车子停在学校旁的一排铺面门口,白冰晖下车走向一间名叫“六月赠物所”的蛋糕店。小谭也跟着走了进去。
老板娘从咖啡机里抬起头,赞叹道:“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乖巧漂亮的男孩子啊!”
白冰晖回头看了一眼小谭,又看了看自己,嘟哝道:“有我好看吗?”
老板娘用纱布擦手,直言:“哎,你太清冷了,让人有距离感;你看他,笑起来多可爱,有两颗虎牙呢!”
小谭笑着向老板娘问好,在吧台上坐下来。
“来一杯月光爱人吧。”老板娘递给小谭一杯酒,“你领导可是一喝就醉。”
小谭好奇地欣赏着透亮的酒水,说道:“真的能一杯就醉?”
“也有人千杯不倒的。”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说。
“啊?”小谭不解。
“主要看你跟谁喝。”老板娘笑道。
“瞎说。”白冰晖并不承认,他看向柜台上摆的各式蛋糕,挑了一圈还是没有拿定主意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年轻女孩子一看就会上瘾的蛋糕,老板娘,你帮我做一个呗”白冰晖央求道。
“你倒是会给我出难题。”老板娘接招。
白冰晖被角落里的钢琴吸引了,他走上前,发现这是一架“珠江”牌的钢琴,现在的珠江钢琴厂已经不生产这个型号了,这还是他那个时代的产物吧,该有年头了。
“以前好像没有琴的。”白冰晖回忆道。
“最近搬来的。”老板娘想了想,又说道,“哦,也不是最近,我十五年前买了,在店里放过一阵子,后来搬走了,最近又搬回来了。”
“这钢琴是不是有故事啊?”白冰晖抚摸着钢琴上的划痕,他想起以前邬玉志练琴好像打铁,给琴键上留下好多粗鲁的划痕。
“哦,这是邬玉志的钢琴。”老板娘轻描淡写地说。
“小玉的钢琴?”白冰晖惊讶道。
老板娘叙述起当年买这架钢琴的经历:那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夏日雨夜,邬玉志敲开已经关上了的蛋糕店的门,老板娘看见落魄荒凉的她,让她进来,递给她一杯热水。小玉握着水杯,牙关颤抖,她噗通一声跪倒在老板娘面前,请求借钱。
“我可以把钢琴抵押给你。”这句话至今还回响在老板娘耳边,那么清晰、那么坚定。
“可是,你要借的数目,抵上你家的房子还差不多,抵一架钢琴,不够哇。”老板娘实话相告。
那天晚上,邬玉志哭求了很久,她从妈妈的时运不济说到委曲求全,从爸爸的刚正不阿说到失踪被冤,她还说自己一定会查出真相,给她爸爸、妈妈还有自己一个公平。
老板娘最终借了一些钱给她,把邬家的钢琴搬进了店铺里,后来家里有个亲戚的小孩学钢琴,她便借给了那个亲戚。最近,亲戚的小孩不用了,她又把她搬回了店里。
“光是这一次调音就花了三千块,还有好几趟搬运都要请专门的搬运公司,前前后后也花了一千块。琴倒是不值几个钱了,但舍不得啊……”老板娘从吧台转出来,走到钢琴前,抚摸着蒙尘的钢琴漆,说,“当年那个可怜的女孩,现在又回来了。这架琴,可能也在等它真正的主人。”
白冰晖摆好琴凳,坐上去,他揉了揉僵硬的指关节,找寻昔日的灵活感,把五个指头架起来,轻轻地放在黑白琴键上,好像两座华丽的宫殿。他小心翼翼地按响第一个音,然后一首美妙的曲子便从他指间滑出来,是《月光奏鸣曲》啊!
小谭忘了他手中的酒,老板娘忘了她嘴边的话,咖啡机忘了研磨咖啡豆,全脂牛奶忘记了在杯中旋转……新鲜的翻糖蛋糕凝了甘露,早春的阳光结出金灿灿的果实……
白冰晖拎着“六月赠物所”不凡的新品驱车回到省城,此时已是中午,副省长回到了私宅。他仿佛掐准了点,拎着蛋糕摁响了副省长家的门铃。
“师母!”白冰晖热情地拥抱眼前的灰杉夫人,他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好像已经排练了许久,难道这又在计划之中。
小谭感觉,今天的组长不像组长,倒像是一只狐狸。
灰杉夫人看见白冰晖本来就各种喜爱,更别说看见他手里新鲜的翻糖蛋糕了。
“师母,您不是一直想学做翻糖蛋糕嘛,我看到这家店有,就带过来给您瞧瞧,喜欢吗?”白冰晖将这座雕刻着敦煌壁画飞天仙女的翻糖蛋糕推到师母面前。
师母爱不释手,啧啧称奇。
副省长从厨房出来,解开围裙,凑过来看新鲜玩意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副省长顽笑道。
“我是赶着跟您汇报工作,又觉得在休息时间打搅您了,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买一块蛋糕弥补一下。”白冰晖解释。
“买蛋糕弥补?怎么不早点回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呢?是不是还不想回啊!”副省长扶着夫人坐到饭桌旁,白冰晖给进厨房盛汤。
小谭正要跟着组长进去,结果被副省长单拎出来了。
“你说说,为什么他硬要留在坛城?”副省长威严的声音压过来,小谭根本招架不住。
“组长说,坛城有几件案子相互关联,牵扯很多坛城地方官,一定要查清楚,才能对上对下有个交代。”小谭唯唯诺诺道。
“他是对上对下有个交代吗?他怕是要把自己交代进去。”副省长张着鼻孔说。
灰杉夫人不乐意了,出言维护白冰晖:“小冰也是为着大局着想,而且他要去底下历练难道不是好事么,你干嘛浇他的冷水。”
白冰晖端着滚烫的汤碗,笑呵呵地走出来。
“师傅也是爱护我。”白冰晖替副省长解释,完了,又替自己开脱,“我这样做也是像师傅学习,还记得洪灾那一年,师傅力排众议,身先士卒,最终一战成名。我也想像师傅一样择善固执,方能成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