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21)

叶芝要做今年的辣酱了,她叫邬玉志吃完饭上农贸市场采买五十斤朝天椒回来,最红最鲜最辣的那种,得先挑几个辣椒咬一口,尝尝辣味合不合要求,然后再一只一只的辣椒挑出来,不能有一个坏的,回来后,叶芝还得过称,看有没有短斤少两,或者说女儿有没有偷懒。邬玉志跑进房间换上一身连衣裙,叶芝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你去个农贸市场,穿什么裙子。邬玉志对妈妈做了一个鬼脸,你管我。叶芝摇头叹气,女大不中留。

邬玉志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正好碰上顾念。顾家是唯一没有搬到“上院”的官宦人家。顾念和邬玉志经常在院子里遇见。顾念借着伤患的名义休了几天学,到处蹦跶,不亦乐乎。他听说邬玉志要去买辣椒,非得跟着去。正好邬玉志嫌五十斤辣椒太重啦。

“你今天穿得真好看。”顾念骑在赛车上,欣赏着邬玉志绿裙子。

邬玉志听见有人夸她漂亮,少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羞赧地扯开嘴角,小虎牙露了出来。

“你笑起来也好看。”顾念说。

“走啦!”邬玉志提着裙子,踩上自行车,飞也似的冲进秋风里。

“你以后要多笑笑,不要跟个辣椒似的。”顾念追着邬玉志身后喊。

追到了农贸市场里,邬玉志驾轻就熟地蹲到一个卖辣椒的摊贩面前,掰起一根朝天椒就尝起来。

“不辣吗?”顾念见她的模样如此镇定,不禁问道。

“不辣,你试试呗。”邬玉志递来一根辣椒给他。

顾念将信将疑地往嘴里塞,用舌头舔了舔,没有什么辣味,用牙齿碰了碰,也还好。在这个过程中,邬玉志已经连吃三根了。他壮着胆子咬下一口,妈呀,简直要喷火。邬玉志扶着单车笑弯了腰。因为顾念喝完了辣椒老板今天带过来的饮用水,邬玉志只好把摊子上的辣椒都承包了。

他们俩各自用单车载了二十五斤的辣椒往回走,正好碰上姚曼丽。邬玉志乖巧地喊了一声姚阿姨,我妈妈准备做辣酱呢,做好了给你送一坛过去。姚曼丽感叹了句,生女儿真好,并看向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儿子。

“你妈怎么你了,跟仇人似的。”邬玉志问道。

顾念不说话。

“你也不搭理你爸,你到底怎么了?”

顾念把自行车在邬家门口停好,抱着辣椒放上走廊,又把邬玉志后座上的辣椒搬下来,靠着前面那堆辣椒放在一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邬玉志看着顾念倔强的身影,好像大侦探在结案时那样总结陈词。

“假如你没办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怎么办?”顾念转身问道。

邬玉志沉吟良久,虽然她只有十四岁,但回答这种问题也很慎重。她隐约察觉出这个问题一定跟姚曼丽、白学文和顾医生有关系。在这场复杂的感情游戏里,幸好她的父母早已退场,不然现在要思考这个复杂问题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我会忘记他。”邬玉志说得很慢,仿佛不是在对着顾念说,而是对着远方的白冰晖,或者说是未来的白冰晖,“实在无法忘记的话,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爱他。”

“为什么?”顾念追着问。

“因为,因为……忘记是最好的尊重,不承认是最大的善意。如果我们弄不清楚何为爱,那么就不要轻易去破坏爱。即便我们没有爱,但总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的,只是不在我们身边罢了,不要去糟蹋爱。”

只有真正纯粹的心才能说出这样纯粹的话!顾念的心脏紧紧收缩在一起,直到风带着邬玉志的裙角拂过他的身体,才舒张开来。他放下猜忌、愤怒和疲惫,让自己的灵魂变成一只蜻蜓,停在邬玉志绿色的裙摆上,那里只是一片带着露珠的荷叶,却是蜻蜓的天堂。

少年少女们怎么能意识得到,心中所涌动的情愫便是爱。年少时一语成谶。那些不能忘却的爱恋如风吹云动、斗转星移,起先,你不会意识到,忽然某个时刻,你看见了,又欢喜又悲伤,最后只能目送,却明白,下一次它还会来,不知道是哪一刻哪一个地点,但它不会离开,会牵动你,随着你的目光铺就的轨道离去……周而复始,好像西西弗斯遭受宙斯的惩罚,你受到了爱的诅咒。

叶芝在门外剁辣椒,邬玉志搬着小板凳坐到台阶上。她的膝头放着绿颜色的信纸。妈妈的皓腕如蛟龙腾飞,鲜红的辣椒如火星四溅。她写下“冰哥哥”三个字就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思想很难用笔来描绘;她想画出来,却没有绘画技巧;她想唱出来,却五音不全;她想舞出来,却身姿不够优美……她浑身燥热、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才能释放满腔春情。她决定,什么高屋建瓴、修辞手法统统不管了。她要直抒胸臆,把心里最热切的话吐出来、烙在信纸上,嗞嗞嗞地、火烧火燎地传递情谊。

Chapter 17

在白冰晖从广州回来的下午,邬玉志穿着那条绿裙子往“上院”跑。她兜里揣着那封信,想等离开的时候再给白冰晖。不然,冰哥哥当着她的面把信拆开,实在太难为情了。她捂着脸,在风里跑起来,绿色的裙摆飘啊飘,长长的马尾甩啊甩。那身影像流畅的五线谱。

铜狮子羞涩地别过脸,不敢看少男少女的暧昧情愫,咦——它嘴里的铜环发出叮铃哐啷的笑声。白冰晖很自然地摸了摸邬玉志的头,还是熟悉的手感,又闻了闻她的洗发液的香味,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从广州给你爸妈带了手信,给邬叔叔和叶姨尝尝。”白冰晖从旅行袋里掏出一些点心。

邬玉志发现只有两盒,顿时有些不高兴。

“我的呢?”

“这里啊。”

“我爸爸一盒,我妈妈一盒,没啦!”

真失望,她撅嘴。

“哈哈,在这儿呢,傻瓜。”白冰晖故意逗他,这才把单独给她准备的珊珊拿出。

原来是一幅干花标本的桌面摆件。

邬玉志瞧着那花,脸腾地红了,一只桂花斜插在稿纸上,仿佛史官的笔,将某些人的坐言起行全部记录了下来。

“这哪里是手信?”邬玉志红着脸嚷嚷。

“当然是手信,我从这里带去广州,又从广州带回这里,难道不是手信?”白冰晖笑嘻嘻地看着邬玉志。

邬玉志也想笑,但觉得自己不能认输,便刻意鼓起腮帮子,权充气呼呼的假样子。可是,越是这样,白冰晖越有一种得逞之态,放肆地笑,好像一个出生婴儿,仿佛以前不知道,突然发现了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便一声比一声更大了。秋风从窗外鱼贯而入,被白冰晖的笑声串起来,化作一个一个音符,跳进了邬玉志的耳朵里。梧桐树灰也来凑热闹,扑进了邬玉志忘记眨眼的眼睛里,她迷瞪着眼睛,用手搓揉,留下眼泪。白冰晖不笑了,连忙嘱咐邬玉志别用手搓,将自己的气息慢慢渡向她。

那些轻柔湿润温暖的气挂在邬玉志的睫毛上,开了一串风铃花。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风铃花受到惊吓,迅速枯萎了身影。待白冰晖和邬玉雉镇定下来才发现,被撞开的不是房门,而是白家的大门。铜狮子发出低吼,有不速之客。

“师兄,你别生气。”显然是白学文的声音。

邬玉志听到他喊“师兄”,那对方一定是自己的爸爸了。她忍不住好奇,趴上门缝,看见白学文正拽着邬抗,两人像一条□□花那样扭进了家门。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事我不能干!”邬抗的胸膛挺得像对牛角。

白冰晖也趴到邬玉志身后。

“这是什么样的肥肉,别人巴巴地抢都抢不到!”白学文急道。

“这是伤天害理!”邬抗伸长手臂指天,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现在都是这么搞的,没事!”白学文摊开手臂,包罗万象。

“这个工程监理我不干了,我也不敢干了。你另请高明吧!”邬抗转身就走。

“不干也得干,骑虎难下!”白学文拉住他,“你什么都知道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你威胁我?”邬抗扭过脸,一脸不可置信。

“我说的是事实。你想想叶芝和小玉,不要意气用事。”白学文好言相劝。

邬抗牙关紧咬,一言不发。白学文以为他在经过激烈的利弊权衡后,审时度势,认清了现实。但只有邬玉志知道,她爸爸脸色涨红,是颗已经引爆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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