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回到教室,里面只有季然一个人在学习。见到她他的心就有种惊喜,是一种带足忧伤的惊喜。各种性格的女生他都有接触,跟她们一起他很快乐,也很坦然。但他总是不经意,没缘由的去注意这个默默的角落。他的《青春足迹》里有她,可是他却不知该怎样去接触她。曾经他试过很多种方法,但都被季然冷漠的眼神和冰硬的三四个字击败了。
“HI,季然!快要吃晚饭了。”他停了一下继续向自己的座位走,与往常一样,也在他意料之中。“我知道”。季然没有抬头,用冰冷的语气回答了他。
郑西自嘲的笑笑,提起书包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开口,否则他多余的话会打断她的思路。
夕阳西下,映红了操场上那排柳树,也映红了一张张滴着汗珠的脸。在高二年级全体学生的欢呼声下,他们胜利了。两队球员对立在操场上,个个喘着气直视对方,任汗顺着头发往下滴,一语不发。
“我们要不要握握手?学弟们。”白剑嬉笑着打破了沉默。可对方没人理他统一左转,排着队气赳赳的走了,气场倒像打了胜仗的英雄。
“少青你们真棒。虽然我不太懂篮球,但我知道篮球进篮就是赢,足球进门就是胜。祝贺你们,你们真不简单。还有玉来,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打篮球,而且打得那么棒。”江雪呱啦啦的说个没完。
玉来微笑不语,少青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江雪还有这样一面,与那天站在讲台上真是判若两人,少青是相对讨厌这个样子的江雪的,他看看武娜很想听她说些什么,可惜她只是冲自己笑了笑。不过也不错,她的笑是肯定和欣赏的,少青这么想着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窃喜。
一伙人拥簇着他们,听着白剑的吹捧,映着西天的晚霞,又告别了一天。
清晨校园的通道上铺满了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叶,各班的值日生正在打扫,操场上不时传来做晨操的声音。操场外围那条梧桐树搭成的通道上,不远处,不远处一两个同学在晨读。初中部是在前院的,学校特别规定不许进后院,高一老师不让学生出来晨读,高三则少了晨读的雅兴,所以这些多是高二的学生。
江雪抱着英语书晃悠悠的辗转在两棵树之间,像有什么心事。突然她停了下来,慢慢俯下身子,把踩在脚底下的那片梧桐树叶捡了起来。树叶不太完整,干黄的叶面上点缀着深褐色围边的小花孔。她凝视了好一会儿,目光从树叶转到树根又一直移到树尖,然后在天空停留了好一会儿,又落回手中的树叶上。
深秋了,寒冬也要到了,那么春天也就不远了。明年春天哥哥就要回来了。江雪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你为什么没上高一?”白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转过了头。
“你问我?”江雪正在写字,她抬起头看了看白剑然后想了一下才说:“因为我家里穷,掏不起钱。”
是因为钱。难忘那次中考,她竟因急性阑尾炎疼昏在考场上。爸闻讯如火如焚开拖拉机赶去,却在路上撞了一个小孩。小孩的命保住了,他们家因此不但一贫如洗,还欠债累累。也是同时期她接到了四中的录取通知,自费生。进校门先掏4000元,4000元不是天文数字,但那时在她们家比天文数字还难以计算。
半年前远在英国的哥哥捎回了一大笔钱,帮他们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哥哥信上说他只能如此来报答父母的恩情,而且也会以优异的成绩回报祖国。哥哥还说他的远离和久久不能回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有些事听起来并不感人,可当你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流泪的绝不只是双眼。
这些江雪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别人也体会不到其中的滋味。她想的只是让别人看到一个快乐的她,那些不快乐还是一个人想想罢了。
“是这样吗?”少青也转过了头,很是质疑的又问了一遍:“仅仅因为钱?”
“当然。农村很穷的!我们家也是穷的叮当响,能坐在这里不定多久呢?或许年后我就该讨饭了。”江雪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她从来不希望别人多了解她。
少青不喜欢这种表情的江雪,他希望她能多些武娜的忧郁和季然的沉默。猛然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人与人怎么会相同呢?
气不得、笑不得、哭不得的是,白剑为了和江雪套近乎,居然特夸张的和江雪比起了穷。
“你没担心过你的将来么?或许你并没机会进高中?”还是玉来把话引到了正题。
“有什么好担心的?”江雪撅撅嘴,做出一副很低调恨不在乎的样子说。她是真没想到能这么快进学校,全亏了大哥拜托的同学帮忙。“我爸说一定会让我考大学的,我还小晚几年无大碍。况且知识又不会白学。至于将来,那是个未知数,太远了,我没操过那份心。”
“你没压力吗?”少青问。
“想到时会有,想不到就没有了。”多简单、多富有哲理的答案。少青看着江雪暗暗叹口气,她的表情总是在他刚刚满意时转换,他再度转回了头。
第4章 你是我的阳光女孩
今天星期六。太阳还没落山,郑西便习惯的来到了街头这个小型公园。现在人们重视绿化,像这样的地方每条街上或大或小都会有这么一两处。虽然它与人来人往的马路相通,但毕竟多了些绿,空气是相对新鲜一些的。除了夏季的中午这里几乎都是有人的,而到了黄昏,无论哪个季节,她出现的时候总是人快要走完的时候。
日落了,郑西尽量把那架录像机摆的隐蔽一些,弄好一切后他坐在了假山旁,等待她的出现。西天跳出第一颗星星时,那熟悉的身影和着残余的晚霞静静的靠在了一棵柳树上。
郑西熟练的摆弄着录像机,他知道这样做很不对,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等了两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没信心能再等下去。白剑曾问他《青春足迹》何时上演,他自豪地告诉他们,剧本是他的日记,高中毕业时剧本自然会完成,有了剧本一两年肯定会拍完的。但最近他没有那份自信了,能拍多少就先拍多少,总比最后只是空空一个梦想让人好受。
上个星期就是在这里,他为玉来、白剑、少青拍了那首《走过十七岁》,那真的很成功!整个录像溢满了青春,充满了感动。他能有如此条件,不知道该不该谢谢那个疼他在电话里的老爸和爱他在信纸里的妈妈。
“你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把郑西从沉思中惊醒。一阵恐慌过后,他挥挥手调皮的笑笑说:“真巧,每次我来这里都会碰上你。”
季然白了他一眼没吭声。季然从不喜欢跟人说话,刚上高一时还有人找她说几句,后来知道了她的性格便没人理她了。季然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反,如果有人找她说话她会莫名的烦、生气,包括别人问问题,借作业,包括老师问她一些与课堂和学习无关的。时间久了,老师们连课堂问答的机会也不给她了。总之她是好学生,是不用督促就能考好的学生,唯一让季然心理平衡的,是她那高人一筹的分数。而在同学们眼里她是个不容易满足的人,不是吗?瞧她对满分成绩那冷漠的目光。
郑西是例外的,他总是缠着她“采访”一些他认为的最有价值的校内第一新闻。人就是如此的自私,那些所谓的关心和理解都是处于应付一些个人名誉的行为。这是季然在心里给郑西的定位。
人还是可耻的。季然这么认为,她没想过可耻的人有几类,有多少,但郑西是绝对可耻的。
“我想当个导演,将来拍一部属于我们中学生最具有真实和感动的片子。具体的说呢,我现在已经开拍了,不过只是拍一些小小的片段......”
季然猛地停了下来,郑西紧跟着停了下来险些撞到季然,他跑到季然前面还想说些什么,一看到季然的样子,他的表情变得很为难还夹有一丝无辜。
“无聊!神经不正常。”他还没开口便被季然那冰冷的声音呛了回去。
郑西很是黯然,呆了片刻又追上季然嬉皮笑脸的说:“很不错,这是你跟我说话用字最多的一次,我应该记录一下。”
“让开”。声音冰硬,目光发寒。郑西无语低下了头,季然绕过他转眼消失在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