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兰十分能理解侄女内心的苦楚,当即道:“你去年是在县城遭的难,涿县那地儿也不算太大,我让人回去问问当地的牙婆,希望能找出线索。”
姜妙颔首,“谢谢姑妈。”
窝在姜妙怀里的小宝抿了抿嘴,果然他猜的没错,娘亲恨极了爹爹,这可怎么办呀?
小家伙急得脑仁儿都开始疼了,然而一直想见的“厂公”却怎么也见不着。
……
端阳一过,天气越发暑热,肖府最近要准备老爷子的寿宴,小公公们忙得不可开交。
姜妙从小安子口中得知,这位肖老爷子是肖彻的义父,前东厂督主兼司礼监掌印太监,他退下来后,把这两个位置一并传给了打小精心栽培出来的肖彻。
听说客人会很多,席面暂定百桌,大半个菜园子都被搬空了还不够,肖府实在挪不出人手,冯公公亲自来带话,让这边想法子加派人手去送菜。
这事儿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小安子头上。
任务重大,小安子一个人去肯定不行,但姜秀兰作为管事,是不可轻易离开庄子的,他又不想带那几个嘴碎的婆子进肖府,怕惹麻烦,最终,只得将希望转向姜妙。
“我?”姜妙讶异地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我能去?”
“怎么不能?”小安子说:“只是去送菜而已,咱又不在席上露面儿,送完抓紧回来就行了。”
姜妙看了眼床榻上熟睡的小宝,小安子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抢先道:“我一会儿去找干娘,请她帮你带着小宝。”又哭丧着脸求姜妙,“我也是头一回去肖府,心里没底,妙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不然到时候出了岔子,干爹指定不饶我。”
姜妙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辰时不到,停在庄子大门外的两辆露天马车就被装得满满当当,前头那辆装蔬菜,全是现出土的鲜货,露水都还没干,后面一辆装的鸡鸭鹅,安排在笼子里待着,另外还有那几个婆子的男人们上山打来孝敬给厂公的野味,占了有大半个马车,野鸡獾子野狍子,都是穷人家只舍得卖富人家花高价买的稀罕物。
畜生味儿大,小安子果断让姜妙去赶装蔬菜的那辆马车。
姜妙长这么大还没接触过这玩意儿,不太会,小安子耐心教了一炷香的工夫,让她无需紧张,说庄子隔着肖府没多远,一会儿跟在他后头别吭声就行了。
……
小安子说的近,其实在姜妙看来并不近,跟她想象中进了城门没多会儿就能到肖府不同,中途要经过宽阔绵长的主街道,两旁是错落有致的铺子门面,茶楼酒肆间穿插着数不清的灰墙巷子,车马粼粼,行人不息。
姜妙却无心欣赏天子脚下的富庶繁华,一路上都挥着鞭子跟紧小安子,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撞到人惹上麻烦。
过了热闹喧嚣的主干道,又到达一处城门。
听小安子说,里头便是内城。
内城是皇室宗亲和三品以上达官显贵们住的地方,天子住在紫禁城。
姜妙对这些全无兴趣,她只想赶紧把菜送到肖府然后回去给小宝绣个肚兜,最近天太热,中午日头毒辣,婴儿穿太多会不舒服,只穿个肚兜遮着小肚子不着凉就好。
肖府坐落在内城北面,一个十分接近紫禁城的地方,鎏金朱漆大门巍峨肃穆,昭示着主人的位高权重,不过这会儿还不到待客时辰,大门尚未开启。
姜妙和小安子只能远远看上一眼,然后赶着马车从偏门进。
很快有小公公出来接应,姜妙没进厨房,只在外面帮着搬了搬蔬菜就坐在一旁的廊凳上休息。
知道来的不是寻常地方,她出门前特地换了身不起眼的对襟袄子,领口盘扣扣得严严实实,头发也没怎么仔细打理,只用一根木簪子简单绾起,然而那张脸,那双眼,那藏不住的玲珑身段,还是让廊下走过来的浪荡男人看直了眼。
“哟呵,肖彻府上竟然有这么个姿容绝色的俏美人儿?小娘子,你打哪儿来的呀?”
姜妙闻言,直接皱了眉。
第026章 有些事,总要搏一搏
姜妙没有回头,那穿着一身华贵紫袍的男人却绕到她跟前,手上洛神赋折扇“唰”地一收,直接伸过来将她下巴抬起,面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欲念,“绝了!我府上那么多女人,竟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二弟,你觉得如何?”
一旁被他称作“二弟”的青袍男子,自始至终也没看过姜妙一眼,闻言,只淡淡点头,“兄长喜欢便好。”
这话无疑取悦了紫袍男人,他看向姜妙的视线越发灼热,仿佛已经用眼神把姜妙扒了个精光。
姜妙坐姿不变,袖中手指却早已攥紧。
可她看得出,这俩人衣着不凡,又是肖府的客人,毫无疑问,非富即贵,她招惹不起。
尽量稳住情绪,姜妙轻声道:“公子慎言,小女子已是有夫之妇。”
紫袍男人闻言,不怒反笑,“有夫之妇好啊,谁让爷就好这一口,小娘子倾城绝色,何必鲜花插牛粪暴殄天物,跟了我如何?”
姜妙紧抿着唇,脑子里快速思索着要如何应对。
这时,小安子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姜妙被人调戏的场景,他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妙姐姐已经是有夫之妇,还望世子爷高抬贵手,就放过她吧!”
听到“世子爷”三个字,姜妙心下一沉。
果然她猜的没错,面前站着的,是她惹不起的权贵。
紫袍男人挑眉看向小安子,“你管她叫什么?妙姐姐?”
小安子讷讷垂下头。
“你姓什么?”男人转头,视线再次落回姜妙身上。
姜妙如实回答:“姜。”
“姜妙,妙……这名儿美,人儿更美。”
话完俯下身,挑着她下巴的折扇没松,整个人都凑过来。
姜妙垂下长睫,眸底是翻滚不休的厌恶。
就在她以为自己逃不出被权贵捉弄的时候,游廊那头突然传来一把低稳的嗓音,“义父有请,世子爷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肖彻,他步履从容,一身御赐黑色绣金线蟒袍将身姿拉得颀长挺拔,清晨的光穿过廊柱,落在他轮廓深邃的面容上。
紫袍男人缓缓松开姜妙站直身子,顺手将折扇甩开摇晃两下,语气中听不出分毫对这位百姓闻之色变的东厂督主的惧意,“肖彻,你府上这位小娘子挺有意思,借我玩儿两天,如何?”
闻言,肖彻将目光投过来,那一眼格外的平静深远。
这是姜妙头一回看清他的全貌,没有想象中的狠厉杀气,但那成熟稳重的气质之下,是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积威。
并未接紫袍男人的话,肖彻只吩咐了一句,“你先回去。”
话是对着姜妙说的。
姜妙想,他应该猜到自己是谁了。
小安子如蒙大赦,谢恩起身后拽上姜妙,逃命似的往外跑。
等回到庄子,小安子才告诉姜妙,刚才那个紫袍男人叫傅经纬,乃承恩公府世子爷,站在旁边的叫傅经纶,是他二弟,这俩人皆是当今圣上的长姐永宁长公主所出,不过永宁长公主在生傅经纶的时候难产死了,但即便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兄弟俩的尊贵身份。
姜妙听完,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容易招祸,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过自己的容貌,空长一张好看的脸,却没有能力去护住它,这是一种悲哀。
见姜妙情绪不对,小安子忙又说:“有厂公出面,傅世子应该不会再纠缠你了,妙姐姐就放心吧!”
姜妙抿唇不语。
这次是护住了,那下次呢?谁又能及时出现护住她?
临睡时,姜妙坐在妆台前,盯着铜镜里那张脸发了好久的呆,最终拔下头上的木簪子,毅然决然对准右脸。
小宝被她吓坏了,及时大哭。
姜妙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一跳,木簪子落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来,先前想毁容的心思被小宝冲走大半,不得不起身过来哄。
小宝眼泪汪汪地看向姜妙,白天小安子和娘亲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娘亲是因为被人调戏,觉得这张脸会惹麻烦,所以想毁了它吗?
呜呜,不要……
肖府寿宴已经过去半个月,姜妙的小日子又恢复到平静,她以为当初那件事儿早已经翻篇了,却不想,傅经纬压根就没死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