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都说该嫁了(18)

这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楼湛心中正计较着,旁边的萧淮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站起身来,微微笑道:“原来是姑姑和宛表妹,远道而来真是辛苦。请坐。”

孙北面色复杂地扭头看他一眼。

这语气,怎么就这么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被萧淮截了话,萧凝还想再撒泼也得思量好萧淮在太皇太后和皇上心中的地位,只得忍了气,冷哼一声,“不必了,我母女二人不如侄子精贵。”

楼湛被萧淮解了围,微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些担忧,到底萧凝算是萧淮的大姑姑。

只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她抬眸,重新对上萧凝锐利如剑的视线,淡淡开口:“不知大长公主开大理寺,是为何事?”

萧凝盯着楼湛,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怒意,甚至还激出一丝杀气,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当然是来看我无辜被擒、遭人陷害的可怜儿子!”

☆、第十六章

她的话音落下,大堂里霎时一片寂静。

这话说得太重,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进去,都是会出大事的。毕竟陷害皇族,可是大逆不道,是死罪。

楼湛眉尖微动,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萧凝:“大长公主的意思是,下官蓄意陷害裴公子?”

萧凝缓缓走到裴骏身边,瞪了裴骏一眼,才道:“我儿自小怯懦,性格内敛,出了我驸马府也常被旁人欺了去,怎可能杀人?定是你派人陷害!”

她说得大义凛然,毫不脸红,甚至还有些故作的委屈。

众人瞠目结舌。

……这话,也真说得出口。

云京里斗鸡斗狗、四处闯祸、混吃等死的一群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里,裴骏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楼湛也无语了半晌。

虽然上辈子就知道萧凝护短,可也没想到,护短竟然护成了这样……

看萧凝敢来大理寺撒泼,裴琛应该是被她派人拦住了,暂时不能来亲自教训裴骏。

她轻轻吸了口气,脸色一肃:“大长公主空口无凭,下官却是有实在的证据。除了这块布,还有翡翠戒指。”

萧凝冷嗤:“说不准是你何时从我儿身上偷去。”顿了顿,她的目光下移,盯着裴骏,声音柔和下来,“骏儿,你的戒指,是不是丢了很久了?”

裴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心中狂喜,揪住这根救命稻草就往上爬:“是!上个月便不见了!”

“是也不是,问问裴公子身旁的人不就知道了。”楼湛淡淡说着,看向裴骏身旁的裴府管家,“裴管家,请以祖上之名发誓,你说的俱是实言。裴公子的这枚戒指,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裴管家哆哆嗦嗦,偷偷瞄了萧凝一眼,犹豫片刻,声音低低的:“少爷的戒指……是前……”

话还没说完,萧凝突然猛地一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裴管家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裴管家直接被那力道打倒在地上,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颤抖着勉强爬起来,眼睛里痛出泪花,嘴角边淌过浓稠的血,唔唔几声,说不出话了。

楼湛心中微怒,沉声道:“大长公主这是何意?!”

萧凝收回手,挑衅地盯着楼湛:“教训本公主府中的奴才罢了。楼大人管得也太宽了些,本公主教训个奴才,关你何事?”

“此为公堂之上,大长公主阻止裴管家说话,莫非是在担心裴管家说出实言?”

“一派胡言!”萧凝眉间顿起煞气,毫不掩饰对楼湛的杀气,“本公主哪知你用什么法子蛊惑了这狗奴才!难道是在朝堂上用的那些龌龊手段?果真寡廉鲜耻,怙恶不悛!”

张口就骂,毫不讲理,果真是来撒泼搅场的。

在一旁围观的几个大臣看了看楼湛,再看了看一脸煞气的大长公主,一个个拢起袖子,继续看热闹。

诚然,大长公主来搅场子是不对的,是无理的,可是那和他们没关系。更别说倒霉的是楼湛,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兴许还会说两句话。

谁让今天主持场面的是楼湛呢。

楼湛沉着脸不语。

她现在说什么都会被萧凝用一种诡异的思维方式带到另一个地方,到头来还是会被强制扣上“陷害皇族”的帽子。

原本昏昏欲睡的孙北干咳两声,脸上的神色一肃,道:“大长公主此言不妥,楼大人是在为张大人之女寻求仇人,大长公主三番五次打断楼大人,恐怕会被人说,欲盖弥彰。”

说得真是毫不留情。

孙北是三朝老臣了,在朝廷里极负声望,萧凝再怎么撒泼也得掂量他的身份地位,噎了噎,语气也没那么尖利了:“孙大人,本公主只是担忧楼湛徇私枉法,故意陷害我儿。”

孙北眼皮一抬:“大长公主可信任靖王世子殿下?”

刚刚萧淮替楼湛解了围,萧凝心中其实极不痛快,抬眸看了看一脸和善微笑的萧淮,虽然不太明白孙北要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那看来大长公主也信任楼大人了。既然信任楼大人,又何必……”

裴骏噗地差点喷血:“什么?!”

孙北淡淡道:“世子殿下为楼大人作了担保,大长公主既然信任世子殿下,那也一定信任楼大人了。”

萧凝也没想到孙北会这样说,盛气凌人的脸上唰地就落上几道铁青,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公主倒是不知道,侄儿与楼大人关系为何?竟肯以自身名誉为代价担保她?”

大堂里也是一片哗然声,各色眼神纷纷在楼湛和萧淮之间转悠,楼湛背后一阵恶寒,无声叹了口气。

果然,但凡和她沾上点关系,都会成为流言蜚语的受害者。

她有些无奈地扭头看向萧淮,却发现萧淮也正看着她,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载满温和,似乎只需看上一眼,却能将心中所有的阴霾消融。

萧淮不紧不慢,从容依旧,向她眨了眨眼睛。

似乎是在说不必担心。

楼湛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升上来,连忙扭过头。

萧淮轻唔了声,站起身来,走到楼湛身边,话音带笑:“我同楼大人是至交,楼大人品行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何况只是做一个小小的担保?诸位还是将目光重新放回此案上,也好让张小姐早日入土为安。”

一直冷脸不语的张御史这才重新发了话:“楼大人请继续。”

萧凝的长眉高高一挑:“急什么?侄儿与楼大人何时竟成了至交?若是本公主没记错,侄儿十三岁便离开云京,尔后偶尔回到京城,但也待得不久,同楼大人,哪来的时间成为至交?”

萧淮被她咄咄逼人的态度惹得眉头微蹙,正要轻轻巧巧将话头甩回去,大堂外忽然又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成为至交何需时间?只要意趣相投不就可以?何况三年前,将楼大人推荐上大理寺的,可就是世子殿下呢。”

随着说话声,一个穿着绯色官袍、腰佩银色鱼袋的青年缓步走进大堂,他的眉目间含着极为真挚的温和笑意,虽是一身风尘仆仆,却依旧不紧不慢,行走间,风流自赏。

有人惊呼出声:“沈祭酒!”

几个大臣也是一脸愕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他怎么回京了?”

“难道圣上招他回来了?”

“怎么……这才几个月?”

沈扇仪眉一挑,如花似玉的俊脸上全是不满:“本官回来怎么了?任期满了还不能回京了?”

说着,往那堆大臣里一站,挥挥手:“阿湛……啊不,楼大人你请继续。”

楼湛眼神复杂,沉默地看了看萧淮,再看了看突然冒出来的沈扇仪,半晌,淡淡开口:“证据俱在,大长公主还有话要说?”

萧凝被三番五次打断话,早已不耐:“骏儿的戒指早已丢失,楼湛你是从何处捡到的戒指还没有解释,怎可妄下定论!果然是半路冒出来的货色,身为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当什么官吏?朝廷重地也是你这种货色能玷污的?”

外头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如珠玉落盘,泠然清朗:“定论当然能下,楼大人那儿有物证,人证不就来了?”

左清羽翩然而至,他一踏入大堂,萧凝身旁一直沉默的裴宛眼睛便是一亮,抬头看向左清羽,舍不得移开一丝目光。

左清羽略过黑了脸的萧凝,抬眸与楼湛对视一瞬,移开目光,走到张御史近前,露出羞惭之色:“不瞒张大人,十日那夜,在下与旧友在城西喝酒,与旧友分别后,便到城西河岸旁吹风醒酒,见到了在河岸边等人的张小姐。张小姐告诉在下,裴公子对她纠缠不休,意欲以势压人,她不愿为难张大人,便独自约出裴公子,想亲自同裴公子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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