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板和顾先生口中的“像”,图柯嘲讽般的“姓顾的专充大尾巴狼”,那位素未谋面的车主一眼就能凭他的长相看出他认识顾杭……
这些琐碎的细节攒到一块,沈洵很是烦闷的皱起了眉:“图哥,咱们好歹一起看过片,吃过饭,你对我也一直很照顾。现在话都赶到这当口上,你就明白跟我透个底,我长得究竟怎么了?是像谁还是有什么古怪?”
他活了将近十八年,眼看就要成年的当口,才知道自己竟然能光凭脸就惹麻烦!
或许是沈洵的一声“哥”起了作用,或许是意识到沈洵渴望答案的情绪多么强烈,图柯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张了张嘴:“沈洵,我今天说的其实已经太多了。如果不是我心情不好,最开始连点风声都不该透你的。”
眼见沈洵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图柯举起了一只手:“停。放宽心,你这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学你的习考你的高考就是了。你只要记住两点:一,顾杭对你毫无恶意;二,你躲着那人一点,最好别让那个人跟顾杭打起来。”
沈洵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突然对第一条抱有极大的怀疑:“如果那个人跟顾杭打起来了呢?”
“那你韩老板估计想把你灌水泥沉江。”图柯做了一个惨痛的表情:“你不会想知道当年他俩打过架后韩盛霖有多左右不是人的,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大概就没这么憋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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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雾水的沈洵终究是被图柯送到了顾杭的办公室。温柔和气的女秘书非常客气告诉他顾总正在开会,请他去休息室待一会儿,还给他倒了杯奶茶端上来一碟子小点心。
沈洵心思全在刚刚图柯话里的意思上,只觉得自己简直无心学习,练习册一看就烦,勉强做了两道题终于丢开手去。
想想也是,韩老板大费周章的把他绑过来还赌债,最终目的就是把他打包送给顾先生消遣。对方又怎么可能轻描淡写的签了个助学协议就罢手了?要真有那么简单,有什么事不能好声好气的办,最开始倒要来那么一出?
也是顾杭的态度太平和太自然,一直以来对“辈分”的孩子气小坚持甚至还让沈洵有点好笑,顺理成章的卸下了对他的防备。现在摘掉滤镜来看,只觉得事情怎么都不对。
他不知道顾杭究竟要做什么,但却从图柯的那番话上感觉到:对方一定是憋着一股蔫儿坏。
图柯不刻意说“顾杭绝不会对你不利”还好,一这么说了,反而给沈洵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自己有什么能让人图的?沈洵撑住了额头。
这大概是所有问题中最简单的一个,所有人的态度都鲜明的指向一个答案:脸。脸。脸。
正当沈洵有点烦躁的搓了一把自己的面孔时,身后的门把手被人按下,顾杭走了进来。
“图柯带你去哪儿吃的?中午吃饱了吗?”
对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配上他那张俊朗的面孔,让人感觉和他聊天会非常愉快。只是如今沈洵却毫无这样的心情。
沈洵心里存事,也就嗯啊的答应了过去,顾杭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他也都潦草的应付了事。
直到顾杭捻起他面前的一块点心,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图柯跟你讲了什么不该说的?”,沈洵才悚然一惊,一时没有回答上。
“所以果然说了些不该说的?”顾杭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问题的答案,却依然笑的愉快,只是语气里带着一点若有所思:“你面对我的时候紧绷成这样,是他暗示我对你不怀好意了?”
“……”
看着沈洵的神情又转为戒备,顾杭话锋一转:“别紧张。这就是一点谈话的小技巧。抽冷子换个话题,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嘴上不一定刹得住车。”
沈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杭,严肃的说出了一串车牌号。
顾杭听后一愣:“哟,图柯扯得挺远……哦,我知道了,是梁沐回来了。你们正好看见他了是不是?”
沈洵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问:“梁沐是谁?”
“你念的那车牌号的车主啊。”顾杭啼笑皆非道:“怎么,你就因为这个戒备成这样?图柯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说你会跟那个车主打起来。”
顾杭喷笑道:“就梁沐那面人儿似的,我要是能跟他再来一架也是绝了。”
“图哥还说想不通为什么那个车主会突然从南方回来。”
“是图柯不用心。”顾杭嗤笑了一声,给沈洵解释道:“梁沐年年回来四次。正月十五、清明、中元、寒衣都定时回来上坟,时程比报晓鸡还准。这是踩着中元节的点回来的。以图柯的个性大概不怎么看农历,所以才惊讶的不得了。”
“哦。”沈洵突然问道:“那我究竟长得像谁?”
第十一章 现炒现卖也要讲究基本法
“哦。”沈洵突然问道:“那我究竟长得像谁?”
顾杭自然而然的说:“你自己不都说过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吗?”顿了一顿,他笑道:“刚刚从我这里学到,就转过头来对付我?小洵,现炒现卖也要讲究基本法吧。”
他的回答流畅而自然,沈洵没从其中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好缄默不语。但这个冷不防横插进来的问题却给了顾杭一个提示。
“除了梁沐的事,图柯还跟你碎嘴了什么?”
“没有。图哥告诉我,您对我毫无歹意。”
“但你好像并不相信。”顾杭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一点:“我让你感到危险吗,沈洵?或者说,你觉得你有什么是被我所觊觎的?”
这个问题沈洵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因而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脸。”
顾杭:“……”
沈洵:“……”
两个人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四目相对,只觉得气氛如胶水般粘稠。
沈洵尴尬的简直不能回想自己刚刚的答案。稍稍回忆一下只觉得自己简直太不要脸了。
顾杭将十指指尖搭在一起,耐心问道:“还有呢?”
“……”沈洵低下了头,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回一句“身体”估计要当场耻破天际。
“不想回答吗?那我换一个问法:我做过什么损害你的事吗?你觉得我有伤害你的意思吗?或者更干脆一点,你讨厌我吗?”
“不。”如果说刚刚的错言让沈洵非常尴尬,那眼下的问题简直就让他无地自容了:“我十分感激顾先生您,我感激您对我的所有帮助,我蒙受了您太多给予了。”
“也就是说没有。你不讨厌我,也确定我没有伤害过你,知道我不是想害你。”顾杭步步紧逼。
“是的。”沈洵额头上已经隐约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怀疑和戒备一直都是沈洵脱不下的武装,这倒不单纯针对顾先生,只是他一贯性格如此。刚刚跟图柯吃的那一顿饭,只不过唤醒了沉睡中的防卫之意罢了。
然而顺着顾先生的问题仔细的推敲下来,好像确实是他恩将仇报,不识好歹了。
只因为对方对自己好,就觉得他打着坏心思。这个想法在直觉上或许成立,但在道理上实在过不去。
“不要那么恭敬,你的语气好像是在叫自己的祖父。”顾杭无奈的说,他的语气轻松起来,听起来甚至有点哀怨,而整场谈话也随之放缓了节奏:“要知道,在之前你最多也只是叫我‘叔’和‘老师’而已吧,一下子给我升高两个辈分真的好吗。”
关于辈分的问题似乎成了他们两个之间独享的一个秘密,稍稍一拨就足以让人会心一笑。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被顾杭一句话冲淡,而顾杭的声音也趋于随和。
“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很轻松,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时候的氛围。沈洵,我希望我的愉快没有建立在你的紧张和提防应付之上?”
“没有,当然没有。”这次沈洵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和顾……杭哥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放松。嗯,不过跟顾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见他都有心情开玩笑了,顾杭的身体才更前倾了些:“我不知道图柯和你说了什么,沈洵。不过你大概也通过刚刚的车牌事件看出来了,他并不是很有准儿的人。如果你下次有什么疑问和怀疑,直接摆到我眼前来好了。我从前就和你说我,我更喜欢单刀直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