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一行字出现在空中。
马尔福的表情再次呆滞了一下,然后他观察着埃芮汀丝的神情,试探地说:“你不开心?”
“不知道。”
马尔福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你想听笑话吗?”
埃芮汀丝摇头,于是马尔福又说:“……故事?”埃芮汀丝再摇头,马尔福绞尽脑汁想了一会,表情纠结地再次开口:“那……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吧?”
埃芮汀丝心中沉甸甸的那些东西消失了一些,但又多了另外一些酸溜溜的东西,就好像一只手在她的心脏上挤柠檬,那些酸溜溜的汁液滴在埃芮汀丝的心上,又酸又痛。
埃芮汀丝伸出一只手撑在马尔福身旁,前倾着身体向他靠近。
“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主意?”马尔福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埃芮汀丝的脸越来越近,他的背部不由自主向后退去,直到抵到了木头的床头,无路可退,埃芮汀丝的脸也就和他的近在咫尺了。
“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埃芮汀丝的另一只手放上了马尔福的心脏位置。
马尔福拒绝直视她,他苍白的脸颊罕见地变得通红,他紧紧地盯着埃芮汀丝身后的某一块地方,嘴唇几乎没动,极为小声地说:“……你靠得太近了……”
“你想吻我吗?”
“什……什么?”
埃芮汀丝向前倾去,在马尔福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她看着他,沉静地看着他,马尔福呆了片刻,然后战战兢兢地靠近了埃芮汀丝,试探地碰了碰埃芮汀丝的嘴唇。
他退回去,见埃芮汀丝没有反抗,再次靠近,这次没有立刻就离开,他生疏笨拙地触碰着埃芮汀丝的唇瓣,碰一下,然后离开,然后再轻轻碰一下——
“你是自愿的吗?”埃芮汀丝突然问。
马尔福呆了片刻,他今晚呆的次数比任何一天都多,然后他坚定地看着埃芮汀丝:“当然。”
他抓住埃芮汀丝的手,两只微微颤抖的手握在了一起,马尔福鼓起勇气说道:“爱芮……我爱你……对不起。”
“你是自愿的吗?”埃芮汀丝再次问道。
“我是自愿的。”马尔福说。
埃芮汀丝低下头去,那行字再次出现在空中:“你是自愿的吗?”
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马尔福的手背上,马尔福的喉头骤然被一股疼痛顶住了,他的眼神无法从埃芮汀丝身上移开,尽管此时他只能看见她的头顶,但是她的难过和无助还是传了过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助的埃芮汀丝,所以才加倍的心痛难以抑制。
手背上的温度似乎灼烧到他心脏上去了,烧得他失去理智,烧得他想要献出一切,只要她不要再这样哭泣。
他抱住埃芮汀丝,埃芮汀丝没有反抗,马尔福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我愿意爱你,愿意为你献出一切,爱芮,我爱你,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第73章 毒瘤
寂静的夜,安娜站在晚茶室的窗前,沉默地望着夜色中的塞尔温庄园的大门。
阿诺德已经来过几次了,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独处,想让她回房休息,每次她都说,再等一等。
等什么呢,她已经等了十六年,每天望着庄园的大门,却等不到一个人来告诉她我回来了。
她的等待已经变成了一种溶入血液的习惯,十六年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之间,她等得起,她还有好几个十六年,足够等他回来了。她会等下去,一直等下去,等到他回来。
雷古勒斯刚刚离开的时候,声音从她的世界消失了,不管是水滴的声音还是雷鸣的声音,世界对她来说成了一个寂静的死物,安静,空荡,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她每天都坐在窗前眺望着庄园外,期待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大门告诉她这只是一个玩笑。
她日日夜夜都不能入睡,她把庄园的每一个窗户都打开,只为有一天能看见他的猫头鹰飞进。
阿诺德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失常,他把这归根于伏地魔的那一次应召,在一次发现她割腕自残后,阿诺德开始对她寸步不离。
那是安娜见过的阿诺德最狼狈凄惨的一次,他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痛哭,没有一点尊严,安娜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自动被隔绝在她的世界外。
他在哭什么呢?安娜麻木地想,他做的足够了,他们谁都没有做错,为了家族,为了家人,他委婉拒绝了伏地魔一次,难道他还敢拒绝伏地魔两次吗?当伏地魔坐在高座上用冷漠冰冷毫无人性的眼神向她扫来时,她敢拒绝吗?她不能只考虑自己一人,她还有家族,还有两个哥哥,她不能因为不愿意就说不。
她觉得自己没错,是的,她没错。
但是她却总是忍不住惩罚自己,她用各种方法折磨自己,用刀片划手、用铁链鞭挞自己、针扎手指,想尽一切办法折磨自己,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但另一方面,她暗暗期待着雷古勒斯会突然出现她眼前,给她一巴掌,然后抱着她伤心地流泪。
雷古勒斯那么爱她,连她的手指被划伤都要心疼半天,他到哪里去了呢?如今她受了这么多伤,为什么他却不出现了呢?
她无法回答自己,因为只要去刨根究底她的心就会裂开,流出里面鲜红的汁液。
她不敢再迈出庄园一步,任何一个那晚在场的人的眼神都会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卢修斯、阿诺德、罗齐尔、威尔克斯……即使她能忘记那一晚,他们也不会忘记。
她强迫自己活着,只是为了看到伏地魔的失败和末路,看到这个雷古勒斯决心反抗的人如何凄惨悲凉的死去,她活着的目的只剩这一个。
雷古勒斯走后,她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直到她发现了腹中有了一个新生命。
她发现的时候,这个胎儿已经很虚弱了,弱小得就像一个死胎,随时都会有流掉的危险。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无数次的准备杀死这个新生命却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她无法杀死一个可能是雷古勒斯孩子的生命。
生活让她自己决定腹中胎儿的生死,而这一年,她还不满二十岁。
腹中的孩子因为虚弱的缘故一直很安静,四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也像没有怀孕一样平坦,只有腹中偶尔地轻轻一动,才会提醒她身体里已经有了个新生命。
安娜心软了,她觉得这一定是雷古勒斯临行前送给她的礼物,她枯死的心被这个生命重新灌入了活力,她忐忑,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忍不住的恐惧退怯,因为另一种可能,但是她依然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气,说服自己,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八个月的时候,安娜怀孕的事才被阿诺德发现,安娜祈求阿诺德不要告诉阿瑟,就像她被应召的那一夜一样,不要告诉阿瑟。
他们谁都清楚,阿瑟知道这些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安娜不希望阿瑟出事,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每一天她都在矛盾与恐惧中度过,她希望这是雷古勒斯的孩子,恐惧是伏地魔的血脉,她以为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解脱,没想到这才是绝望的开始。
十二月二十七日,夜空中飘洒着茫茫小雪,她在凌晨的时候生下一个女孩,她遵循布莱克家族的传统,将其取名为埃芮汀丝。
怀抱她的时候,小小的婴孩蜷缩在她怀里,又暖又软,暖得安娜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好像她身体里的水在这一刻全部解冻来,包括雷古勒斯消失时她没流的泪,全部一股脑地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世界不再是寂静的坟墓,她的生命好像在这一刻寄托在了怀中小小的婴孩身上,这是她和雷古勒斯的孩子,雷古勒斯送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但是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几天后,她就发现埃芮汀丝是个哑巴,阿诺德带着她秘密看访了许多医生,没有人能说出她是为什么哑,雪上加霜的是,没有魔药对她的情况有效。
更让安娜恐惧的是,埃芮汀丝不会哭闹,从生下来开始,她就安静异常,起初,她以为孩子刚生下来可能很疲惫,但是后来等到埃芮汀丝能睁眼了,她依然不哭不闹,只拿两只黝黑深沉的眼睛观察着身边的人。
安娜害怕那种眼神,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无动于衷的冷淡,每当埃芮汀丝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就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