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岑溪回到卧室,将外套挂上衣架后,坐到了床边。
他拿出林茵相片旁的那幅画技稚嫩的蜡笔画一言不发地看着,纤长乌黑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眼中的所有光芒。
有多久……没有人说过他是一个温柔的人了?
“小溪是一个温柔的人……”病中的母亲曾抚摸他的脸颊,眼中露着爱怜和不舍。
不,他不是。
即使他有过温柔一面,也早已在黑暗中磨尖棱角,变成只为刺穿敌人心脏的长矛。
在黑暗中走得久了,他也忘了自己是人是鬼。
她说他是个温柔的人,却不知道,他的温柔是被她的温柔唤醒。
原来他的血液还不算太冷,原来他的心脏也没有完全停止跳动,原来,在这个冷酷的世界里,还是有一点美好值得去守护。
岑溪握着蜡笔画,就那么向后仰倒在床上。
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吊顶,黑沉沉的眼眸像是空洞的隧道,吞噬所有光芒。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它震了很久,在通话自动挂断前,岑溪终于摸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一个说着纯正英文的男声出现在手机另一头:
“目标已经离开警方保护,在一个小时后,她就会登上飞往悉尼的航班,一旦她离开美国境内,我们再想找到她的行踪就难了——先生,是否立即执行计划?”
“……”
“先生?”
“……”
岑溪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起了那副展开的蜡笔画。
在蜡笔画的右下角,小画家郑重其事地用两行小字落下他的姓名和祝福:
“周飞,8岁,赠与好心人。”
“我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你,祝你天天开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画上耀眼的橘红色太阳,他凝固的目光,像是透过那个太阳,在看另一抹耀眼的曙光。
“过去能够改变你,但是别忘了,你也可以改变未来。”
少女清澈微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先生?!”男人忍无可忍催促起第三遍的时候,岑溪终于开口。
他哑声说:
“让她走。”
“什么?”男人的声音充满震惊:“您确定吗?终止计划?我必须再提醒您一次,一旦目标离开美国境内,我们再也不可能从茫茫世界里找到她的踪迹!您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您确……”
“让她走。”
第二次,岑溪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他平静地说:
“不必再跟着她了。”
“您的订金……”
男人话未说完,岑溪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不到十分钟,又一个来自美国的未记名号码打了进来。
他看了号码一秒,接起了电话:
“……我要走了。”年轻的女声出现在耳畔。
“我知道。”
和平时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漫不经心不同,岑溪此刻的声音冷漠又疏离,仿佛冻结的寒冰。
他拿着手机起身,一边通话一边往卧室里面的浴室走去。
“我要去德国……”女声说:“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你曾经说过……你喜欢德国……”
“你连我的话都要相信吗?”他面无波澜。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女声苦笑一声,开口道:“可能是我晕了头吧,竟然会相信一个没有心的人随口说出的话。”
岑溪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女声说:“这次我们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我已经报完我的仇了,希望你能早日报仇雪恨,至于你的身世……”
“够了。”岑溪冷淡开口。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说。
电话挂断了。
岑溪面无表情,取出手机里的其中一张SIM卡,折成两半后投入马桶。
哗哗作响的水流带走了SIM卡,他无动于衷地注视着水流从湍急到平静。
他的心也跟着平静。
第72章
在岑溪卧室的对面, 岑念刚刚结束了家教工作, 直到这时她才有时间打开从赵家带回来的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内是原身从三年前3月5日开始的日记, 那时候的原身13岁。
13岁少女的日记开头第一句是:
“我想去死。”
这句在黑纸上用白色荧光笔写下的四个字,尖锐地刺进她的胸口。
黑色本子上的日记每一篇都只有寥寥数语,少女的笔迹凌乱,前言不搭后语地记录着没有逻辑的念头:
“我又梦见她了。”
“为什么那时的我会那么做?”
“我好后悔。”
“如果我没有离开,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我好害怕。”
“我不敢告诉别人。”
“我怕看见他的眼睛。”
“我好害怕。”
“我想去死。”
日记的日期断断续续, 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有记录, 有时候半个月也没有记录, 一直到日记的最后一篇——
“我决定去死。”
这一天,是2月20日。
也是她穿越过来的那一天。
岑念合上笔记本,久久没有动弹。
心中的那片迷雾不仅没有因为笔记本得到解答, 反而扩散得越来越多了。
她从原著里认识的那个原身,虽然胆小怯弱,容易受人影响随波逐流, 但并非是因为身穿平价服饰就担心被看不起的人。
原身的性格是标准的鬼畜文女主标配,柔弱但坚韧,举例来说的话,原著里有个剧情是……
岑念的思路像是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 毫无预兆地忽然卡住了。
她要举的例……怎么想不起来了?
对于一个过目不忘的人来说, “遗忘”是最大的不可思议,岑念仔细搜寻着记忆海中关于原著的记忆, 发现原本就只回忆得起大半的她, 现在连三分之一的剧情都回想不起来了!
那些她觉得自己有印象的剧情, 像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她隐隐约约有个印象,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它真实的面貌。
她渴求的“遗忘”,在她不需要的时候降临。
她还记得其他所有,却唯独模糊了这本书的剧情。
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安静地走着,咔嚓,咔嚓——咔嚓。
时停的黑暗笼罩了她。
再次睁开眼后,岑念正躺在小木屋的柔软大床上,她掀开被子,走到书柜前站定。
在穿过来的第一天,她用白纸回忆了所有能记起的剧情,按照时停世界的规律,那张纸应该就在这某一处。
岑念的目光扫过所有立放的书籍,没有。
她打开中间的两个抽屉,里面塞满她在现实生活中无意识记录下来的废纸。
岑念一张张翻找着,终于,从一张被挤到角落的纸张上找到了她当时默背下来的故事。
她拿着纸张坐到书桌前,一字一句地慢慢看了起来。
原身——
在故事一开始,她体贴善良,胆小怕事但不失保护他人的勇气,总是将别人伤害她的行为合理化,归结为自己的不好。即使到了故事最后,原身也不过是被磨平了勇气和骨气,她的善良没有变,依旧会帮犯错的佣人逃脱洪迪的惩罚。
侯予晟——
三大男主之一,原身的第一个男人,她被侯予晟的甜言蜜语所骗,心甘情愿雌伏在他身下,因为爱他,她一步步退让,从眼罩到绳索,从蜡烛到皮鞭,她退到退无可退,依然被侯予晟利益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手送给了岳尊。
岳尊——
三大男主之一,原身的第二个男人,他对原身的爱起于见色起意,用尽手段从侯予晟那里买来了原身。
得到原身后,岳尊对她呵护备至,鲜花项链一个不少,浪漫的罗曼蒂克约会一个接一个,然而他风流成性,得到原身后依然没有改掉寻花问柳的毛病,他为了追求刺激,从车内到试衣间,从办公室到野外,他逼迫原身迎合他越来越难以满足的要求。
洪迪——
三大男主之一,中国顶尖豪富的独子,最后得到原身的感情赢家。他爱上原身的美丽和善良,却因为原身和侯予晟、岳尊之间理不清剪还乱的纠葛而黑化,他以保护为名,囚禁了原身,以项链为由,给她戴上了铁链。原身用圣母般广阔的胸襟感化了黑化的洪迪,并在故事最后拒绝了岑溪的提议选择留在洪家,至此,她和洪迪获得了仅两人的happy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