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真面色苍白,缓缓走进明远王府,道,“不了,就这儿。”
凌澈不说话。
她想要问问,但是又不敢。
一个尊贵的小王爷,一个集万千宠爱的小王爷,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倒霉蛋。
没有人再会把他当做掌上明珠了!
哎,太惨。
聂真却不以为意的笑笑,讥笑着看向凌澈,道:“你为什么不嘲笑我呢?我本身就是个笑话啊。我自己都想笑话我自己。”
说完,他居然癫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的笑声格外的渗人。
凌澈走过去想要说什么,他却狠狠一推凌澈,道:“滚!不要你假好心!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我都知道,爹对我好是有目的的,我那些狐朋狗友对我好也是有目的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你们都是别有居心的!”
凌澈被他一推,倒退了几步。
“没有人再会纵容我了!哈哈哈哈!”
“我再也不是那无忧无虑,高傲富贵,像是深闺里不出门的大小姐了!哈哈哈哈,没有人因为我这个人而对我好!哈哈哈哈!”
凌澈弱弱补充一句道:“你确实像个大小姐,娇生惯养,受不了一点挫折。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总要成长的……”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聂真哈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然后拔腿就跑。
☆、011 富贵花
他去了哪儿呢?去了赌坊。
他豪掷千金,输的倾家荡产,还差点输了一只手。
是的,他输到最后,没有赌注,就用自己的手当赌注!
不幸的是,他又输了!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会塞牙啊!
打手的砍刀落下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他等着那剧痛到来!
等着自己右手血肉模糊!
可没有!
没有剧痛!
也没有血肉模糊的场景!
是凌澈打退了赌坊的打手。
“喂,你别管我行不行?”聂真不爽道。
凌澈道:“你不要着急,等你度过这一劫,我就走。我其实也不想待在你旁边。等你冷静了我就走。毕竟伺候你这种大少爷我也很累!”
“我冷静,我冷静的很!滚!”聂真吼道。
凌澈翻了一个白眼。
聂真突然笑了,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凌澈又翻了一个白眼。
聂真嘴角翘起,讥笑道:“你不就是为了我这张脸吗?”
除了这张脸,他已经一无所有。
他知道的,他脾气大,他性格差。
以前他还有身份,有地位,有金钱,有武功,有才华。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恶劣的脾气,糟糕的性格,一无所有的他现在只有这张脸了。
终于!
凌澈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手掐着聂真的脸,冷笑道:“你看清楚,你看清楚,论美貌你是比不过我的!”
聂真一愣,这才发现,仙宁原来长得也极为的……
凌澈无奈一笑,道:“看清楚没有,本姑娘美若狐仙,啊,呸,美若天仙,论美貌,你是比不过我的!放弃吧!你的脸连我的一半都比不过!”
聂真:“……”
不得不承认。
仙宁长得真是美若狐仙。
一双眼睛似乎能勾魂!
不,不行!
不可能的!
不可能更不可以!
仙宁是人间富贵花,可他不是!
就算他以前也是人间富贵花,可现在不是!
聂真狠狠甩开凌澈,道:“好,我不赌了,我去喝酒行不行?干嘛管我,你是我媳妇吗?”
凌澈:“你想得美!”
聂真抱着一壶酒,呵呵冷笑,道:“要是三年前,你这样的,我还看不上!”
凌澈忍不住道:“你也说了是三年……”
话一说出口,凌澈就恨不得打自己的破嘴!
好好地,提三年前做什么?
聂真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的回到荒废的明远王府,站在一处高楼上。
高楼,望尽天涯路。
可以看到远处万家灯火。
也可以看到小巷子里那些裹着席子睡的流浪汉。
也能看到街道上那些寻花问柳,喝的醉醺醺的人。
聂真就那么站在高楼上。
高楼已经是危房了,摇摇欲坠。
凌澈站在地上抬头看着聂真。
聂真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说:“以前,我十五岁!”
“那时候,我是小王爷,我风光无限!我心高气傲,我骄傲无比!那个时候,我也站在这里。对,那个时候,街上也有几个不学无术,或者是怀才不遇,借酒浇愁的不得志之人。”
“你知道吗?我当时还讥笑他们,觉得他们没用!喝酒,呵呵呵,喝酒有什么用!只有没用的废物才会喝酒!仙宁,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凌澈不敢说话。
她只是抬头看着他。
她安静的看着他,月光在她的脸上镀了一层银光。
聂真举着酒壶灌了一口,道:“对的,那时候我意气风发,高傲无比,说一切困境我都可以解决!天下没有我破不了的僵局,我才不会和这种借酒浇愁的废物一样!我还对我的两位妹妹们说,我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个名垂千古的大人物,一定是风光无限的英雄!”
凌澈看着他。
她有点心酸。
意气风发的小王爷,豪情壮志,指点江山!
她仿佛看到了他激情澎湃指点江山的样子。
踌躇满志,心高气傲!
聂真说:“妹妹们崇拜的看着我,说她们以后一定要嫁给我这样的人。妹妹们小,不懂事,我笑着说不可能,兄妹是不能成亲的。就因为这一句,妹妹们哭了两天。还被爹责罚。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终其一生,我也就是个普通人啊!”
“我和那些没办法改变现状,但是心有不甘的废物原来是一样的啊!原来是一样的啊!原来我也没办法改变现状啊!原来我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普通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么讥讽啊!”
“风光无限,哈哈哈哈,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啊!”
聂真站在楼上,癫狂大笑,低头瞥了一眼凌澈,看到凌澈的脸上有过一丝不忍,他突然跳了下来。
凌澈眉间一抽,连忙接住他。
“好重!”
聂真不仅很重,还很臭!
浓烈的酒臭!
聂真以为自己会摔死,自己会摔得体无完肤,会摔得血肉模糊!
没有。
非但没有,他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没有摔到地上!
他摔到凌澈怀里,凌澈接住了他!
月光下,仙宁的脸还是很冷。
她的脸像是月光一般清冷。
但是她的眸子很黑,流光溢彩。
他不由得赞同那么一句,论美貌,你是比不过我的。
真的比不过。
好不容易天亮了。
这厮又跑出去作妖了。
一会儿啃啃包子铺的包子,不给钱,啃了一口就扔回笼子里。
气的老板想要打他。
可他就是笑笑。
凌澈连忙跟在他后面给他付钱。
不仅如此,他又跑到胭脂铺,拿一盒胭脂擦在自己鼻尖,然后又扔回去……
气的老板几欲吐血。
他就像是个小丑一般,脸上一坨红粉,那是胭脂,可他自己像是不知道一样,嘻嘻笑着。任由别人嘲笑他!
凌澈连忙又付钱。
付完钱又把他拖到河边,强硬的给他洗脸。
他闹着不要洗脸,挣扎着,衣服都湿了一大半。
凌澈:‘……’
“完了,这人疯了……”
“滚!我没疯!”
凌澈:“疯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疯!”
“闭嘴!”
如此几番,整条街的铺子都被他逛了一遍。
最终,凌澈哭丧着脸,“大少爷,您做了那么多幼稚又好笑的事情,可不可以消停一点?我们真的没钱了!”
聂真冷笑:“穷鬼!”
凌澈:“……”
晚上。
聂真出奇的安静,道:“仙宁,你不觉得,不如让我死了好吗?我好痛苦,难以忍受。”
凌澈说:“是因为贫穷吗?还是因为没有吃的住的地方?搞不懂,活着就有希望啊!”
聂真说:“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凌澈笑了一下,道:“说的好像你以前有活着的意义似的。咋的?以前锦衣玉食就是你活着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