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青梅(87)

如今,一切都毁了。

杨念奋力挣开旁人桎梏,疯了似的向梁淑甯奔去,向着那皙白的颈子伸出手来,却被那个男人狠心折断了,大约是脱了臼,杨念此时像一块破布似的躺在众人的脚下,却见着周双白半蹲下来,头一回那双清贵疏离的眸子被仇恨的烈焰卷袭,薄唇勾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仅以二人能听到的声量道,“失去的感觉如何?对于你们来说,这只是开始呢。”

他说“你们”?除了她还有谁呢?杨念此刻没力气去想了,这一回她输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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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终究是被太子带回后园软禁了起来,毕竟在腹中的孩子降生前,她多少还有这点价值。好在是,上回冬至宴上,何毅身边的侍女乃太子细作所扮,击鞠赛后伺候更衣时,偷偷取走了何毅的发丝,何轸将这东西包在黄符纸内,亲自交给赵浚,毕竟这巫蛊之术兹事体大,不敢假于人手,知道的人也是愈少愈好。

何轸便开始整日提心吊胆,这天实在放心不下,便偷偷唤来赵浚询问,“今日上朝,孤见那毅王仍是神采奕奕,此法究竟能否见效?”

赵浚倒是一副胸有成竹,“殿下放心,不出一月,必定奏效。”

何轸这厢又将心放回肚子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他还是多少懂一些的。不过,今日在朝上,倒是发生了另一件趣事,覃家五郎覃啸阳居然向圣上请奏,求娶安宁郡主为妻,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周双白对安宁郡主的那份心思?覃啸阳这小子上赶子来触他的霉头,回想起周双白当时的脸色,何轸甚是解气,一旦手握兵权的覃家与周双白两相抗衡起来,对他岂不更是大大的有利?

看来古人说这红颜祸水,诚不欺人,覃啸云对这不争气的五弟,也是操碎了心,此时正拎着他在院中受罚,“这个节骨眼,你是怕覃家还不够惹眼?得罪了周双白,对你对我们覃家,究竟有什么好处?”

覃啸阳大冬日里光着膀子在院中蹲马步不算,肩上更担着两大桶水,两片嘴唇冻得发了紫,两条腿也忍不住颤巍巍地,仍是强撑着道,“我只是想娶自己心仪的女子,有何错处?”

“天下有多少女子,你又见过几个?你若是想娶亲,改日哥哥亲自为你相看。”覃啸云沉下了脸,听口气明显不是同他商量的意思。

“我只喜欢甯儿一人,天下再多女子,与我何干?”覃啸阳咬牙,梗着脖子不肯服软,“大哥同我说过,想要什么便去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也好过遗憾终生!”

那覃啸云气极,一军鞭抽在覃啸阳的赤膊上,绽出一条狰狞的血痕来,那院前院后侍候的家丁侍女们,吓得赶忙跪下来为小少爷求情。

可这两位的脾性哪里是旁人能劝得动的,覃啸阳身上又狠狠地挨了两鞭,见拗他不过,覃啸云将那拇指粗的军鞭一鞭子甩在院中枯黄的杨树上,竟从中劈开两半,着实痛恨这混小子冥顽不灵的性子,便负气转身离开了。

而覃啸阳在自家院里被兄长被狠抽了三鞭,那鞭风将树干都劈成两段的事儿,很快就传出府外,弄得满城皆知。

覃啸阳呢,偏偏又是个不知死字怎么写的混不吝,这不,一大早刚挨完鞭子,在床上歪了半天,入夜愈发气结,竟溜去湖心楼买醉去了。

醉眼朦胧间,覃啸阳瞧见有人来寻他,一胳膊挂到那人身上,嘴里仍叫唤着,“甯儿、甯儿。”

没成想,来人是他的大哥,覃啸虎。

这覃家五虎里头,覃啸虎年纪最长,说来奇怪,论说名望却比不上排行老二的覃啸云。且覃啸虎此人最是易怒,覃啸阳自幼便惧他,只是没想着如今倒是大哥最心疼起他来了。

“张口闭口,就为了个女人,你臊不臊?”覃啸虎是个十足十的莽夫,一手提了五弟的领子啐道,“难不成那安宁郡主两个鼻子四只眼,全天下的女人都比不了她?”

“就是比不了,成不成?我只要她!”覃啸阳那口倔劲这会儿又上来了。

“你去要,要不来就躲在这喝闷酒,连带着这身伤连命都不要了,你若真是有种的去弄周双白啊。”覃啸虎在他身旁盘腿坐下,为自己也斟满一杯,觑着眼睛看自己这五弟。

“成啊,不光是周双白,谁敢拦我老子就弄死谁!”覃啸阳这厢也浑说起来,通身涌起一副神挡杀神的气势。

“呵呵,”此时一声轻笑由帘外传来,修长皙白的指节打起帘子,来人下唇缀一点黑痣,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覃将军,你家这五弟年纪轻轻却颇有胆识,教何毅钦佩。”

看清这来人,覃啸阳心里倏地咯噔一下,却听得在旁的大哥推了推他,讳莫如深道,“啸阳,还不起身恭迎毅王殿下?”

第七十八章

这冬意料峭, 听闻皇帝舅舅的身子一直没能大好,前些日子梁淑甯还同母亲入宫一趟探望舅舅,瞧着御医为难的脸色, 梁淑甯并未敢开口去问。倒是母亲同舅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显出几分轻松愉悦来。

有时候,梁淑甯会想,若是舅舅能长命百岁, 是不是上辈子她也不会糊里糊卷入储位之争,成为一个可悲枉死的马前卒,而这辈子也好不到哪去, 若是舅舅倒下了, 放眼整个京中谁又能真正的独善其身呢?

此刻梁淑甯握书的手,被一双大手由身后裹住, 轻拖着她往怀里带, “甯儿在想什么, 竟这样入神?”

周双白穿着他惯常的那件竹青色常服, 显得有些单薄, 可那手却是极暖的。近日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只是忙完了定要抽空来瞧瞧她,有时是早晨有时又是傍晚, 梁淑甯对他不定时的打扰好像有些习惯了, 有时候他若两三天不来,心焦的那个反倒成了她。

那人也丝毫不见外,褪了官靴, 便挤上了梁淑甯的美人靠,将她拢在怀里,探头来瞧她平素里看些什么书。梁淑甯说要给他沏茶, 借此想要脱身出来,也不得法,反倒被周双白面对面搂个满怀,下颌抵着她发顶,“莫动,让我歇一会儿。”

梁淑甯难得乖巧,因为他最近瞧着太累了,朝中一天?轻.?吻?恋?.芯?一个变数,听闻近日毅王生了一种怪病,闭门不出。覃家这个节骨眼上反倒态度暧昧,有拥兵自重之嫌,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压在周双白的肩上,怎么不累呢?

不一会儿那均匀的鼻息传来,连带着梁淑甯也跟着一块迷糊起来。

难得独处的小憩片刻,周双白舍不得睡过去,将手枕在右臂上,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眼前人的发顶,“醒了?”见她缓缓转醒,周双白贴在她额上轻吻。

梁淑甯启唇,却不知该说什么,“那日,你最后同杨念说了什么?”总觉得他有很多事瞒着她,回想起当时周双白的表情,仿佛地狱染血的修罗,那样的周双白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我只是教他们认命。”周双白语气很平淡,将他眸底的杀伐一笔带过。

“还会有谁?”梁淑甯有些急切地接问,小覃也在“他们”之中吗?她知道今生周双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小覃从未伤害过她,前几日却被周双白以公谋私,参奏降了军衔。她担心儿时玩伴,同时更担心周双白在朝中树敌太多,若到最后无法全身而退,她又该怎么办。

周双白瞧见梁淑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本的平心静气还是忍不住因为她波动起来,“甯儿若想问覃啸阳的事,又何须同我这样拐弯抹角?”他垂眼与她对视,不悦写满了眸底。

梁淑甯被他盯得心虚,阖了眼帘不敢看他。

“他敢觊觎我的人,这只是小惩大诫罢了。”周双白的指尖抬起了她的下巴,“你心疼了?”

没想到这首辅恼火起来,也是这般阴阳怪气不讲理,再说什么叫觊觎他的人,她什么时候被当作他的所有物了?倒是他,也不怕因此得罪了覃家,万一京中局势有变,那覃家手握重兵,野马一旦脱了缰绳,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见怀里人又在走神,周双白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佯装着恼火又深了一层,同她打岔道,“难道甯儿真想嫁给他不成?”

“你又在浑说什么?”梁淑甯知道自己嘴笨,三句两句就被他绕了回来。

“殿下与微臣同床共枕这么多回,心里想着的却是别人,是不是?”周双白翻身将她压在榻上,作一副怨夫恼羞成怒的好模样,只可惜那双不老实的手却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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