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上辈子有相过亲吗?
谢薇的神思飞远一瞬,下一瞬她已经从纳戒中拿出几捆松木来给和尚织僧衣了。
——和尚无甚表情,只是再点头对谢薇的话表示同意之后就开始脱僧袍。他的僧袍上好几处都染了血,除了臂膀与腿上,右肩肩头也晕开一团血花。
谢薇赶到之后便没让昆仑的剑修再碰和尚一下,所以她只道和尚是受了些皮外伤。等她织好了僧袍转身过去想递给和尚,这才发觉和尚的右手根本不会动了。
其实谢薇到的并不及时。早在她到昆仑山脚至下前和尚就与昆仑的弟子们起了冲突,他的右肩在那时就给昆仑弟子伤了。
被谢薇从身后抱住、又被谢薇卷着逃了这一路,和尚肩头的伤口自然恶化,然而他始终没有吱声。谢薇一路上只顾查看身后有没有追兵,四周有没有伏兵,也就没注意到和尚肩头的伤口。和尚肩头的伤口又因为被风雪冻住,血腥气味一时没有散开。
平静地以左手脱下僧袍,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和尚动作有些笨拙。
谢薇本就觉得对不起他,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眼底涩然。
“大师,我来帮你吧。”
凑到和尚的身边,帮右手不能动弹的和尚脱下僧衣。谢薇检查了和尚右肩上的伤口,这才知道和尚伤得有多重。
伤了和尚的昆仑弟子恶毒得很。他那一剑注入了修为,剑锋锋利无比,直接洞穿了和尚的肩膀。这一剑创面很小,可剑锋裹挟着剑气,剑气在创口里肆虐,和尚的肩膀等于被人放了个绞肉机碎骨机进去,也难怪他右手整条手臂都动不了了。
谢薇真的很想骂人。
她既想骂那昆仑弟子,也想骂受了伤却不吭声的和尚。但她最想骂的还是自己。
她没能及时赶到,让人伤了和尚只是其一。
一言不合就失踪,让和尚苦苦找了她二十年,甚至跑去昆仑欲见卢海钧,因此遭了那么多的罪,这才是她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很疼吧。”
谢薇以右手食指为针,指尖覆在和尚右肩的小孔上,以修为牵引着还在和尚右肩里肆掠的剑气。
和尚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像随口谈论天气那样道:“无事,贫僧习惯了。”
谢薇心里又是一酸。
她极其小心地粉碎了粉碎了那团讨人厌的剑气,又以修为为针为线,小心地为和尚缝好断裂的肌肉骨骼。
和尚赤着上半身任由谢薇动作。他能够看到谢薇眼中的歉意。
可仅仅是歉意又怎么够呢?
他这么一想,血又顺着他肩膀上那尚未完全缝好的伤口泌泌而出。
谢薇的脸色隐隐发青。她一只手不够用,只能蹭上前去,两只手都贴在和尚的肩膀上。她一只手为他缝合,另一只手为他止血。
然而和尚的肩膀可是被捅了个对穿,前后都有血洞。
谢薇并非医修,又没做过医护人员,她一个人两只手着实是左支右绌,人也不自觉地越贴越近,只想着离伤口近些,好方便为和尚治疗。
谢薇的身上还有冰寒的气息。和尚瞧着集出一脑袋汗的谢薇努力地为自己处理着伤口,眼神中透出些许并非伪装出的温和来。
——薇娘并不明白二十年意味着什么。毕竟对动辄就有成千上万年寿元的修士而言,二十年真的就是弹指一瞬。
可之于他,这二十年就像一辈子那么长。
他行了很远的路,也想了太多的事。他从懵懂不解薇娘为何要弃他而去到终于理解到薇娘究竟是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媚宗也好,合-欢宗也罢。大凡双修门派都能利用元阳与真阴大幅提高自身的修炼境界。
薇娘是媚宗弟子,她又是不报仇雪恨决不罢休的性子。那么薇娘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已经不言自明了吧?
她想要的不光是他的精气,还有他的元阳。
所以在他给了她元阳之后,她便从他眼前消失了。连一个字都吝啬于留给他。
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自己献出自己的一生就能困住薇娘,却没想过薇娘打从最初就决定要将他抛弃。
要说还有什么事是他可以庆幸的,那或许就只有薇娘是个好人这一点了吧?
正因为她是个好人,所以她看见他手臂不会动一定会为他检查伤势,她发现他受伤颇重也一定会亲手为他疗伤。
那他接下来要做的……
“谢施主,”
谢薇是听到和尚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才发觉两人靠得究竟有多近的。
那蜜色的胸肌就在她的面前不加一丝遮掩的大敞着。她的身体已经贴在了和尚紧实的腹肌上。
“对、对不住!”
谢薇一惊就想退后,可她这会儿没法松手。此时缝合尚未结束,她的手一离开和尚的身体她送入和尚体内的修为也要跟着断开,那她刚才就全白缝了。
和尚八方不动,只是微微蹙眉。看来他实在是疼得厉害。
“无事。倒是贫僧打扰施主了。不过施主,”
和尚往后一倒,左手一抬,谢薇就被他带着跨坐到了他身上。谢薇一惊,手上缝合的动作差点儿断了,和尚看着谢薇的眼神却并无男女之情。
“方才施主的姿势有些别扭,现在这样应当能更方便施主施为。”
这话……是不错,就是这姿势——
谢薇脑中一堆车呼啸而过,直接出了车祸。
成亲那天晚上,谢薇就是在上面那个。这会儿用同样的角度俯视和尚,谢薇难免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
那时的大郎非常性-感,还很……可爱。
禁欲又不识欲-望的人被欲-望迷蒙了双眼,他困惑、迷茫,眼神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罪恶感,身体却又难以自控。
她那时就觉得大郎好……好香。
好香好香……面前的人,好香哦……她好饿、好饿好饿——
就在给和尚缝完了伤口的这一刹那,谢薇稍微有点余力去胡思乱想别的事情,她这一想就像被按开了某种开关,她开始感觉到强烈的、像是胃里伸出只手四处搜找食物的饥饿感。
黑色的双眼褪色成金,扩散开来的瞳孔突然收缩成一线竖瞳。饿到浑身发颤的谢薇对着和尚不住地咽着口水,她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大、郎……快、逃——”
谢薇难受极了,那种几乎要侵蚀掉她意识的饥饿感让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理性断线。
说实话,她就连现在自己嘴里在说些什么都不大明白。
和尚有些惊讶,可他很快就敛起了自己的表情。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谢施主,贫僧是不会逃走的。”
蛤?
你他娘的都说些什么屁话呢!还不赶紧、赶紧跑——
谢薇又气又恼,她真想张嘴咬一口不听人话的和尚,让他知道他所谓的慈悲有多么愚蠢。
就在谢薇以为自己只是“想着”要咬和尚一口的这个当儿,谢薇愕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咬了上去。
她就咬在和尚的大胸肌上,那蜜色还带着些许陈年伤痕的胸肌顿时被她咬出一圈儿带血的牙印来。
谢薇眼底一酸,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落在了和尚的胸口上,有几滴还落在和尚的面颊上。谢薇控制不了自己,她的嘴很快就啃上和尚的唇-瓣,啃到了一嘴的血腥味儿。
和尚的嘴给谢薇咬的鲜血长流,他却带着神性的慈悲,对谢薇道:“谢施主,不要着急,你慢慢来便是。贫僧是不会跑的。”
这一刻,谢薇真以为自己会变成修真界汉尼拔,直接把和尚给生吃入腹,她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翌日,谢薇揪着身下的僧袍掩住胸口爬起来时和尚正用单手换上谢薇昨晚新织的僧袍。
“谢施主,早。”
说话的和尚还是顶着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面孔。若不是谢薇能感到自己体内精气充足,她肯定会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早、早……”
还以为自己会看到“大郎”而非“和尚”的谢薇讷讷的,只见和尚单手打理好了自己,将灰色僧袍上最后一丝皱褶都用手抚平。
“谢施主能恢复比什么都好。那么贫僧就此继续昨日的对话可好?”
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啊?
谢薇看起来还有余力在心里暗搓搓地拐着弯儿骂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