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警车上,驶向派出所时,陆惟真想起了那个自称捉妖师的男人。虽然警察不信她的话,但她现在还是成功让警察对向月恒起疑了。这一查就能查出问题。捉妖师一定没想到吧。

陆惟真转头望着窗外,清晨的街景,清晰安静。一辆辆车和无数行人,一闪而过。在拐过一个弯时,陆惟真倏地一怔。

窗外,街边,停着辆八成新的黑色SUV。那人就抄手靠在车身上。换了件灰色T恤,还是迷彩裤,裤腿扎进短靴里,非常利落。他静静望着她。

陆惟真与他遥遥对视片刻,也不知是被什么驱使,对他抬了抬下巴,露出个淡淡的笑。

你看,我办到了。

传说中的捉妖师。

顷刻间,警车拐弯。

陈弦松盯着警车尾巴,脑海里是刚才陆惟真那个小小的骄傲的笑,仿佛抢松果得胜的松鼠。片刻后,他轻轻失笑。

——

然而接下来的案情发展,完完全全出乎陆惟真的预料。哪怕是隔着走廊,陆惟真都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里,向月恒及其同居女友,愤怒而激动的声音。

“我们昨晚就在家里呆着,哪里都没去!证明?我们人和车都没出小区,小区的监控摄像头肯定能证明!”

“陆惟真?陆惟真是谁?不认识!我有女朋友,感情很好,我为什么要去和她相亲?我连见都没见过她,神经病吧她是!”

“你说的这些女孩,我一个都不认识,听都没听过?上个月8号?我哪里记得去干什么了?等一下……上个月8号那个星期,我去北京开会了!”

……

老警察再次来找陆惟真时,那眼神已经不对了。但由于事关重大案情,他还是忍耐着,把陆惟真带到审讯室内间,让她隔着单向玻璃,辨认向月恒。

在看到这个向月恒的第一眼,陆惟真就怔愣了一下。

他穿着件短袖格子衬衣,牛仔裤,长得是一模一样的,神态气质却很不同。概是因为激动,他的脸还涨红着,眼睛极亮。警察问什么问题,他都答得干脆利落,思维敏捷,眼神锐利。

判若两人。

陆惟真心里的疑窦,不断扩大。

这时,有人给老警察打了电话,他接完后,对陆惟真说:“我们已经查清,上个月8号,他的确是在北京出差。而且他昨晚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查实。整晚,人和车,就没有出过小区。你告诉我,他怎么潜入你家,去害你?”

陆惟真紧紧咬唇不语。

她转过头,最后望了眼对面这个向月恒。气质迥异,振振有词,证据确凿,清白无辜。

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他?

他,不是他?

——

陆惟真的报案,以一场闹剧的结论收尾。

在接受了整整两个小时、严厉的批评教育警诫后,陆惟真才被放出了派出所。

她整夜就没睡几个小时,此时形容槁枯,垂头耷脑,活脱脱丧家之犬。她木然走出派出所,心想还是先搭公交,却发现根本就没带钱包,手机也没电了。

她呆呆站在街头。

“叭——”车喇叭响。

陆惟真抬起头,黑色SUV缓缓沿路边驶来。旭日阳光刺眼,捉妖师戴了副墨镜,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她。

他把车停在她面前,俯身打开了副驾的门。

“只被关了半天,不错。”他淡淡地说,“上车。”

第10章 我的保镖(1)

上午的阳光,清透温暖,撒在车窗。柔软的座椅,凉爽的温度,干净的气味,竟让陆惟真感觉到安宁和放松。

于是她沉默了好一阵子。

捉妖师也不开口,先将车驶离警局范围。

“你叫什么?”陆惟真忽而问,“我总不能喂、啊的叫你。”

他静了静,才答:“我叫陈弦松。”

“哪几个字?”陆惟真问。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陆惟真看他一眼,一言不合就吟诗,要不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她都会觉得这人挺骚气了。别说,这名字,古韵。

哪像她的名字,当初问老爸,身为大学教授的老爸一把将她抱起,说:“因为,我们所站的地方,我们所处的每一刻,都是茫茫时间长河与宇宙万物间,唯一的真实。”简直大而空泛,不知所谓。

“我叫陆惟真。”她说。

“我知道。”

陆惟真想起相亲的时候,她傻傻的一个人自我介绍过。

于是又是片刻寂静。

到底刚才的派出所之旅,让人狼狈又受挫,她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加上还有昨晚的惊魂荒谬。

陆惟真想,他早料到了对不对?报警就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昨晚,在她坚持不听话后,他才露出那一点带着冷意的笑。他什么都明白。

陈弦松也看了身边女人一眼。大概是在警局被折腾的,看起来比昨晚还憔悴,但是眉宇间隐隐不甘。

还是个孩子。他心想。

“去哪里?回家吗?”他问。

陆惟真刚要点头,突然看了眼外头大大的太阳,反应过来,魂飞魄散——“几点了?”

陈弦松看了眼手表,陆惟真注意到他的手表也是户外款,看着结构就很复杂,功能很多的样子。

“十点半。”

陆惟真抬手按住脸,慢慢吐了口气。

昨晚她差点被妖怪吃掉,捉妖师亲自来警局接她,都抵不过卑微社畜对旷工的恐惧。

“麻烦你,能不能送我去公司?”

“好。”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陆惟真到底忍不住开口:“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在警局,向月恒有不在场证明,还有女朋友,他看起来和昨天那个人,也很不一样……”

“详细说说。”他说。

陆惟真把今早的遭遇事无巨细、和盘托出,陈弦松安静听着,偶尔发问,听得很仔细。

听完之后,他说:“我心里有数了。”

陆惟真:“什么意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却又跟没听到似的,看着前方,安静不答。

陆惟真:“喂!”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陈弦松说,“你也不用做什么,一切如常,其他的交给我。接下来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避免打草惊蛇。但是记着,我就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

陆惟真走进办公室时,其他员工并没有注意。

但是有人注意到了,周盈主管抬起头,目光不冷不热望着她。

陆惟真心里抖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快步走到自己位子坐下,翻开文件打开电脑。

没过一会儿,陆惟真就听到有人站起来,步伐不紧不慢,朝这边走了过来。一步步,仿佛棒槌一下下敲在陆惟真头上。她真的好想钻到桌子底下去不见了,不想看到周盈。

但是什么也阻止不了,周盈抓她小辫子。

脚步声在桌前站定,周盈的嗓音平平淡淡传来:“陆惟真,几点了?”

这一下,周围好几个同事抬头。陆惟真明白,周盈这是故意要给她没脸了。

陆惟真没吭声。

周盈才不会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呢,自问自答:“11点了!一个上午过去了,你如果有事,为什么不请假?还是说,昨晚相亲太开心,睡过头了?连上班都忘记了!”

这话,就是暗暗带车,有点侮辱人了。

陆惟真握紧拳头,黑框眼镜下,脸色阴沉。

周盈才不当回事呢,心中畅快,又一脸严肃为公的样子,布置了几项工作,才作罢。

陆惟真能说什么?不好说,也白说。

中午陆惟真就没下楼吃饭,让同事带个盒饭,埋头干活。面对堆积如山的报表,什么可怕的壁虎男,神秘高冷捉妖师,险些被吃掉的命运,都变得非常遥远。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只小小的蚂蚁,一抬头,看到那座叫做社会的大山,高耸如云霄。

正全神贯注干着,有人走进办公室。午休刚一会儿,大家都去吃饭了,办公室里本来只有陆惟真一个。这个时间点,是很少有人回来的。

陆惟真抬头看了一眼。

一僵。

风流倜傥的西装,浅浅含笑的面容,写满了“若有所思”的双眼,不是经理朱鹤林是谁?

陆惟真全身微微一麻,马上低头。

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但是朱鹤林不在意,他慢悠悠走过来,陆惟真后背都挺直了,跟刀背似的。朱鹤林一只手往她面前的办公桌隔板上一搭,嗓音就在她头顶:“怎么?没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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