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放出缚妖索之人,将时机计算得精准无比,没有差1分1毫。连番打击,血肉之驱的陆惟真摔倒在地,单手立刻往地上一拍,想要跃起。缚妖索就像是有所感知,生生将她往地上一扣,她便如入了网的飞蛾,再次跌落在地。

第72章 弦与惟真(3)

女妖撞完人也傻了,没想到对方的同伴会暗算,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得手了!可她现在没有半点欣喜之意,她望向站在大青龙背后那个男人,高高瘦瘦,垂手而立,一言不发,可看起来深不可测、气场迫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女妖悄悄慢慢往后挪。

这时,就听到那男子低声说了两个字:“归位。”

陆惟真一愣,腰间就是一轻,她的眼睛倏地睁大,伸手想抓,可是剑从剑鞘里飞出的速度那么快,一下子就穿过缚妖索间的网孔,朝她后方那人飞去。

她听到了他接住剑的声音。

下一秒,一道耀眼白光,骤然从她身后爆出,陆惟真只感觉到后颈一阵寒风袭过,脑子里一片空白,刹那闭上了眼睛。

没有疼痛传来。

白光消散。

陆惟真慢慢睁开眼,看到不远处的女妖,已被劈成了两半,满地血肉,死状惨烈,死有余辜。

她没有动。

身后那人也没动。

没有人说话。

周遭一片寂静。

陆惟真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

夜色昏暗,视线模糊。“许知偃”站在距离她只有三、四米远的地方,手持光剑,剑尖斜指下方。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可当陆惟真看到那双眼,就知道他是谁。

黑色的眼睛里沉没所有的光,看起来无情又刚毅。

陆惟真听到自己说:“你把……镜子摘了,别顶着他的脸杀我。”

终于还是明白了。什么奔赴江城,什么投靠师门,哈,还有什么联姻求助,只怕都是他施的障眼法。是啊,他怎么可能忍辱负仇退缩,他何时退缩过?

陈弦松沉默了一瞬间,抬手在胸口轻轻一抹,将镜子收回腰包。

他一身黑衣,站在她眼前。

陆惟真忽然觉得陌生。眼前人,比从前削瘦了很多,更加显得五官深邃、轮廓坚硬。那身黑衣,也有些空荡。就好像,她曾经遇见他,已是上辈子的事。

陈弦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寂静得就像冬日霜雪落下:“留下你的名字。”

陆惟真忽然笑了出来,在陈弦松眼里,那笑当真比哭更难看。笑完了,她说:“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许嘉来、高森和许知偃呢?你有没有杀掉他们?”说到最后,已是一片冷意。

陈弦松看着她的眼睛,说:“还活着。你当日没杀林静边,这一笔,我还给你了。”

陆惟真说:“多谢,多谢你了。”

他不语。握剑的五指慢慢收紧,乌黑斑驳的剑身上,渐渐有光在浮动闪烁。

陆惟真却像没看到,又问:“所以今天本就是你计划好的?将计就计,一石二鸟?那些逃亡的妖怪,是被你发现,用猪羊肉引来集中的?许嘉来最莽撞,你能赤手杀归犬,趁她落单弄到变形镜和缚妖索,不是难事。你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只会把其他法器都拿到手,才会来找我,所以第二个是高森。最后,是我。”

陈弦松只答一个字:“是。”

陆惟真的心,就像在九天寒霜里浸泡着,脸上,却笑了出来,点头道:“好心计,好心计,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翻身。却没想到,你空着双手,也能逆转乾坤。厉害,真厉害。”

哪怕她用尽了全力忍耐,泪水还是慢慢装满了双眼,视线模糊得就快要看不清。陈弦松就看着她那样的一双眼睛,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

“陆惟真。”他喊出了这个名字。

陆惟真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语气干脆无比:“说。”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陆惟真的眼泪沿着脸颊无声掉落,抬起的双眼,却清澈坚毅无比:“什么话?”

陈弦松抬起剑尖,直指向她:“如果有一天,你违背道德,背叛于我,我会怎么做?”

第73章 我欲囚龙(1)

怎么会不记得?

那还是陈弦松收了壁虎男的那个晚上,她试探地问,如果有一天,自己泄密背叛,他会怎么做?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会把你关在某个地方,从此不见天日,让你以这种方式,从这个世界消失。

陆惟真用力抿着嘴,含着泪,笑了,还真是,风水轮回转啊。

“想把我关在哪儿啊?”她轻言细语地问。

陈弦松又沉默了一刻。

他想这个女人真的很会骗人。明明是她背信弃义,玩弄他于股掌之上,此时,她被缚妖索捆住,落于下风,立马又做出一副当日温顺怜弱的模样。

这些天来,他几乎就没有想起过从前,脑子里全是如何计划、伏击、夺取、压制。跟踪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凝望了一个又一个夜晚。终于,等到了今夜,他将亲手结束这一切。看着刚才,她几乎和那个男人形影不离,亲近至极,他的心便一遍遍变得更加坚硬锋利。

他本来决意亲手杀她,缚妖索一捆,再让妖兽一撞,便是千钧一发的杀机。只需要一剑,令她灰飞烟灭,就此了结。

就在他刚才拔剑的一瞬间,看到了她背后,想要潜逃的妖。心思不知怎的就出了偏差,剑光堪堪擦过她的发梢,精准地劈在妖兽身上,而她毫发无伤。

然后她就找到了机会,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还想要迷惑,还想要算计吗?

可是某种本已消失很久的、无声的、腐蚀般的疼痛,再一次在他的胸腔深处蔓延,它们一点一点往上爬,弥漫到他的骨骼四肢里。他无法不想起在一起的时候,她多少次望着他,眼里有看不清的情绪。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明白那种情绪叫做悲伤;他也无法不想起,这一路和徒弟逃亡,整个湘城门户大开畅通无阻,她口口声声的缉杀令,根本就不存在。

他也想起,多少个夜里,他在望远镜里,望见那个女人,独自一人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大半宿,时间于她而言,仿佛是停滞不前的。她只是一个人,永永远远坐在那里。

又被蛊惑了,对不对?陈弦松忽然轻轻笑了,他用一种更加冷酷的目光,看着陆惟真。

某种钝痛的觉知,却如同宿命的钟声,袭上心头。他突然明白,今天无论如何,他也下不了手,将这大妖,斩于剑下。

然而师门教诲,降妖除魔,夺器之恨,骗我叛我,如何能忘。

就让她生生世世,永陷牢笼,生不如死,世间再无此大青龙。

心意已定,陈弦松手在腰包上一探,紫金葫芦浮现。

陆惟真明白了,他要将她关进那个诡谲未知的泡泡宇宙。她轻声说:“陈弦松,如果我不是我,不是厉氏之女,不是陆处长,不是陆半星,身后没有那么多人看着我,跟着我。现在我就会束手就擒,自己踏进葫芦里去。因为这是我欠你的,我这辈子,没有欠过任何人,除了你。可惜我是陆半星。”

话音刚落,她双臂一展,五指同时张开,一道蓬勃纯净的光芒,蓝、白、黄三色交融流溢,从她的怀抱间迸发出。与此同时,原本光线莹莹平和的缚妖索,光芒大盛,强烈的白光,往内迅速压制。

陈弦松的眉间一震。

陆惟真低下头,双臂再度一振,全身衣服、裤子都因迸发的能量场而呼呼鼓起,一头黑发全飞起来。而她周身的光芒瞬间变得更亮,竟与缚妖索的白光分庭抗礼,隐隐有向外压制的驱使。

陈弦松脸色一寒,打开葫芦盖,往后跃出十余米,到了树上高处,举起了葫芦。

一道紫色的雄浑光芒,直射陆惟真。

陆惟真看到紫光迎头而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下手了,他是真的要把她收到葫芦里去,就像他以前对待最痛恨的那些妖魔鬼怪。

陆惟真胸中突然就升起一股血淋淋的戾气,仿佛某种压抑太久的东西,终于令她深陷,将她吞噬了。她想,哈,哈哈,这一天终于来了,心狠手辣、报仇雪恨、你死我活。她该!该!

那就一战吧。

若是胜了,索性杀了这人,也杀死心中,那折磨自己太久的夜夜悔恨和无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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