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真没有乖乖站在原地等,她跟在林静边身后,慢慢走过去。一片昏黄灯光,照在那人身上。他只穿了条深灰色裤子,光着上身。那是陆惟真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线条,清晰、紧致、饱满。没有一丝赘肉。
陆惟真的目光停在那一条深深的脊线上,带着微微的弧度向下向里,埋入裤腰。肩那么阔,腰却收得那么紧。一层薄薄的汗,覆满后背。还有几滴,正沿着鼓起的肩胛骨滑落。
那裤子也如同陆惟真的想象,沾了些灰土泥污,后背和手臂也是。他一动不动。
林静边也觉得气氛有点怪了,小声又喊了句:“师父?”
低沉微哑的嗓音终于响起:“你先出去。”
林静边整个人都定了一下,立刻答:“是。”看也不看陆惟真,飞也逃开。
陆惟真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从旁边扯了件黑色衬衣,套住那一身肉体。等他一颗颗系好扣子,挽起袖子到小臂以上。陆惟真的脚已经在地上轻轻踢了十几下。他转过头来,问:“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第24章 烈女缠郎(1)
陈弦松转过头来,问:“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陆惟真没吭声。
陈弦松扯了扯衬衣领子,动作透出几分隐约的焦躁,当他抬起头时,眼眸却又深又静。
“是出什么事了?”他问,“才让你大老远跑来找一个捉妖师?”
陆惟真觉得他的话让人心里发堵,于是硬邦邦地说:“没事!我只是来买家具的!”
陈弦松看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大树下的小方桌旁,拿起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以树为中心5平方米的范围内,空气仿佛都随着他喉结的上下滚动而变得微微燥热。他放下水杯,问:“看中哪一款了?”
陆惟真一滞。
一款都看不起,她来之前,哪里知道有人这么贵。
没等来她的回答,陈弦松说:“喜欢哪款就拿走,我让徒弟送货上门。”
陆惟真闷闷地说:“……我没钱!”
“不用钱,以后不要再来!”
陆惟真紧紧咬着唇。他这是干什么?拿钱……阿不,拿家具砸她吗?她故意说:“行,我要那块400万的。”
陈弦松眉都没皱一下:“随你。”
夜色愈,灯光寂静,院子角落的草丛里,隐有虫鸣。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陆惟真开口,语气平静了许多:“开玩笑的,我只是来看看。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些天,我以为……已经是朋友了。”
他说:“我不适合做你的朋友。”
陆惟真明知故问:“为什么?”
他忽而笑了一下,说:“陆惟真,这样有意思吗?”
陆惟真之前不知道,他还有这么气人的一面。不,她只看过他气妖。
“有没有意思,试过才知道。”她发狠道。
他深深看她一眼,若有所思,陆惟真有点受不住,扭头看向一旁。
陆惟真一下班就跑过来,站了这么久,双脚很累了,见他身旁还有把椅子,也不管那么多,一屁股坐下,脚在高跟鞋里松脱松脱,才感觉缓过劲。陈弦松一侧眸,就看到她软软窝在椅子里,气馁又疲惫的模样。还有那动来动去的双脚,感觉那脚只有他的巴掌长,连脚背都很白皙纤细,一看就是被娇养大的乖女孩。他有片刻的沉寂,然后拉了另一把椅子,和她隔着两米远,相对坐下。
男人穿着和林静边一样的黑衣灰裤,却穿出更加挺拔的男人味道。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上衣就被身上的汗浸出浅浅痕迹。他的双手平搭在椅子扶手上,垂眸看着地面,就是不看她。陆惟真却很会自我安慰——他明明一见面就赶她走,现在看她累了,却默默陪她坐下了。
陆惟真心口堵的那口气慢慢消了,她觉得他明明就是面冷心热。
“你做生意要和人打交道,肯定也有不少朋友。”陆惟真说,“我和松林木业老板做个普通朋友,不行吗?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想报答一二。”
“你就不该记得我。”陈弦松说。
“可是我记得了啊。”陆惟真说,“这是客观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话音未落,陈弦松抬头,目光幽暗看她一眼。陆惟真心里一个打突,想起自己数次被他按住,连忙说道:“你不许再弄晕我,或者用你的什么道法,让我失忆。我跟你讲,我已经把这些天的经历写成日记,还录了视频,存放在好几个秘密的地方,我有许多种办法提醒自己这段记忆。你不要乱来。”
陈弦松的目光转开,陆惟真觉得他的眼里隐约有了一丝笑,于是她胆儿更肥了,说:“那我们就说好了?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啊。以后、以后我们就相处起来,好不好?”
“不好。”陈弦松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陆惟真,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沾染什么。那些怪物,视我为死敌。我和他们,永远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你若真是我的朋友,就不该靠近,而是远离。”
陆惟真沉默片刻,说:“可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死了。”
“我说了那只是我的职责。”
“可是我不怕。”陆惟真说,“一点也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够保护我。”
这回,院子里真真正正沉寂下来。他不开口,他盯着地面,他抬起手,按住下颌骨,眼眸低垂,似无言以对,似听进去了,又似冷淡无情。
一阵锅铲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阵阵油香味,紧接着涌出来。陈弦松看了眼陆惟真,陆惟真恰好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一触又迅速分开。
与此同时,陆惟真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但炒菜声音那么响亮,陆惟真觉得肯定没人听见。
“时间不早了。”陈弦松说。
陆惟真说:“你还要干活吗?”她看向不远处,刚刚他在打磨的一块大板。
陈弦松静默。他本意是,时间不早,她总该走了。
“不干了。”他淡淡地说,“待会儿我就回去、睡觉。”回去两字咬得略重,直视着她的眼。于是陆惟真的脸有点热了,心想今天也差不多了,人找到了,他店在这儿,跑不了,刚想起身告辞,林静边步伐坚定地走进院子,一脸神色自若:“师父,饭菜做好了。来者是客,陆小姐,我多炒了个菜,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此话一出,院子里又是一静。
陆惟真瞄了陈弦松一眼,他就像没听到林静边的话,神色沉沉。
于是陆惟真轻咳一声,说:“那怎么好意思……”
林静边已经感觉出师父不对劲了,但师父能和一个女人在院子里独处这么久,已是破天荒的事。他必须为师父操心,硬着头皮笑道:“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师父的朋友嘛,师父,你带陆小姐过来哈。”说完扭头就走,不看陈弦松脸色。
院子里再次静下来。
陈弦松抬手,揉了揉眉心,结果就听到旁边一个怯怯的声音:“……可以吗?”
陈弦松还没答,又听她小声嚷嚷:“你吃了我那么多顿饭。”
陈弦松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他抬腿往饭厅走去,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没动静,只得说:“跟上!”
第25章 烈女缠郎(2)
陆惟真的嘴角大大弯起,立马小碎步跑到他身后,仅从脚步声,陈弦松就听得出这小姑娘的雀跃。他抬起头,一眼看到,一轮弯月已升上枝头,清莹莹的照耀着。
饭厅就在院子一角,四四方方的小房间,旁边柜子里整整齐齐堆着柴米油盐,还有些菜。四面木格素色纸窗大开,一张木色小方桌,几个小马扎,桌上放着四菜一汤。虽然简单,别有朴实温馨之意。
两人走进饭厅时,林静边正好端着个大碗走出来,碗里堆起老高一碗饭菜,他笑容可掬说:“我去前面看店,你们慢慢吃。”
陈弦松看他一眼,说:“关店了去湖边跑30圈。”
林静边步子一僵,飞快走了。
陆惟真看着陈弦松,这是惩罚?因为林静边留她吃饭?还是因为林静边故意避开?他对徒弟还真是毫不心慈手软。
两人相对坐下,林静边连饭都替他们盛好放桌上了。安静吃了一会儿,陆惟真想了想,问:“我刚才看到,你背上,好几道疤,是捉妖留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