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时会想到会有一天,她自己会这么恐惧,这么狼狈,而且还是恰恰被一个她曾调教过的女孩。
遥想当年崔桃受她训教的时候,那就跟一只无能的小白兔似得,被她折磨地每日小脸煞白。本来再继续进行严苛的训练,再加以蛊毒的控制,是可以把崔桃教成美色傀儡,一辈子为地臧阁所用,结果却突然被横插一杠……总之如今再回想起过去种种,倒真叫人迷惑,不知到底是谁骗了骗,谁玩了谁。
王妈妈异常后悔,如果当初一开始就弄死崔桃,便没有以后的故事,如今的麻烦。
她从容自若这么多年,可以说在众多地臧阁弟子跟前,如神一般的存在,倍受尊敬。但如今,她被狼狈地狠狠踩在泥里,竟被打得毫无翻身机会。一下子从神变得连虫都不如!。
“你怎么会验尸?我的确教过你学简单的医术,但你不应该会验尸。”
王妈妈开始反思哪里不对,试图想要找到崔桃身上的弱点,再把她打败。
“你可怕的根本就不像是人!”
崔桃笑了笑,“我挺庆幸有你的存在,这样我身上的这些能耐都可以有理由解释了,都是你的教的。你不认,就是你撒谎呀。”
“来人啊!这有妖怪!妖怪!”王妈妈突然大喊。
崔桃翘起两边嘴角,在桌边坐了下来,等着王妈妈喊累了,才问:“招不招?”
“你妄想!”王妈妈吼道。
“我试过了,芙蓉肉被耗子吃了之后,只需要等一晚上蛊毒就可以发作。”崔桃从袖子里掏出的圆饼香,对再度陷入惶恐中的王妈妈挥一挥,“我可以等你考虑到今晚。”
王妈妈见到崔桃手里的香,恐惧地浑身战栗。对了,她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娇姑?她确实看起来示意了。明明汴京那边的人传消息来说,分舵的人都及时被灭口了,开封府没机会问出证供。
为什么崔桃还知道这些?谁告诉她的?燕子也死了。莫非真的是韩二郎痴情太过,将地臧阁出卖了?可是又不对,如果韩二郎真的什么都说了,崔桃没必要这样质问她,地臧阁的老巢也早就被端了。
所以,她根本不是人,是个妖怪!
“我不会让你得逞!”王妈妈低头狠咬了自己领口处的衣带扣一口,然后迅速做了下咽的动作。
崔桃眯起眼,眼眸里只有一丝惊诧闪过,便冷漠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咧嘴冷冷一笑,像是在向崔桃昭告她的胜利,随即便有血从她嘴角流出。
“看来这毒很伤胃啊,导致胃部大出血了。”崔桃叹毕,把手指伸入了那大碗的百味羹里搅和了一下,然后用嘴咂了一下手指。
王妈妈瞪大眼。
“根本没用下蛊的芙蓉肉,娇姑太多心了,怎么把我想得那么不善良呢?”
王妈妈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显然是被气着了。她狠狠地瞪着崔桃,苟延残喘得地倒在地上,身体佝偻着。
“以为你自己死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妈妈已经快咽气了,这时候听了崔桃的话,她应是不甘心的卡住这一口气没咽,死死地盯着崔桃,等她的下话。
“可还记得你什么时候来得崔家?你怕是随着那人来的吧?查一查在那段时间前后,还有谁也进了崔府,不就知道了吗?”
王妈妈抽搐了两下身子,倏地瞪圆的眼睛终究还是不甘心地闭上了。
又死一个。
崔桃冷下脸来,缓缓地叹了口气。
刚才瞧王妈妈那毒发时的吐血量,她就知道人救不活了,但也不能让她死得太舒坦。
王四娘和萍儿随后进屋,见这情况都不禁唏嘘,这地臧阁的死士还真多。
“收拾干净了,别叫人瞧出端倪。”
崔桃随即把信给了萍儿,让萍儿安排无梅山庄的人假意韩综的属下来送信。
“交信的时候,假装小声,音量要够大。”
这话若换做以前,萍儿肯定听不懂。但现在她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当即请崔桃放心,肯定办好。
王妈妈的尸体被处置地悄无声息,有崔桃出主意,崔老太太的配合,自然是没人能发现得了。崔桥和她房里的人,之前都被崔老太太找借口调派走了。
不过事关人命,王妈妈的死会如实上报给开封府。
崔老太太得知经过后,有些不放心这么多年以来,崔桥一直受王妈妈教诲。她叱问清楚了崔桥身边的丫鬟,了解到王妈妈居然怂恿崔桥去王府做侍妾美人,气得大发雷霆,偏她质问崔桥的时候,崔桥却一点不觉得这想法有错。崔老太太当即就令崔桥禁足反思,对其的喜欢也是大大减半了。
“她跟在六姐身边,其实目的不在六姐,不过倒是也在顺便利用六姐才会怂恿她去王府。我觉得她更多的是了解婆婆这里的情况。崔家不管大事小情,但凡要紧一些的消息都会告知到婆婆这里。”崔桃解释道。
崔老太太蹙眉,“那她到底图什么?”
“大概也不是图什么紧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呆了十年。该只是为了蛰伏在崔家,护着崔府里的那个人。”
崔桃忽然意识一个情况,那个人可以跟韩综抗衡,在韩综明显不想让她死的情况下,那个人还要偷偷找天机阁的人下手刺杀她。这韩综是天机阁少主的身份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敢这么跟韩综对抗的人,身份上至少应该跟韩综持平。
莫非是地臧阁阁主的另一个儿子或者女儿?
如果这个推测为真,为何他们兄弟或兄妹不在一处,而是一个在崔家一个在韩家?
韩综有着高贵的身份,那另一个,身份应该也不会太低才对。
随后不久,崔老太太就将十年前进府的,特别是王妈妈进府前后的时间段,现在仍留在崔府内的人员名单,给崔桃整理了出来。
崔桃挨个翻阅了解之后,都觉得不像。
“还没找到?”崔老太太问。
“婆婆,十年前进府的不光只有这些下人吧?”崔桃缓缓地转眸望向崔老太太。
崔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大惊:“你是说——”
崔桃记得崔枝曾跟她讲过,崔十娘是五房的独女,五叔一家在外调任的时候,路遇劫匪,被劫匪掠杀。崔茂负责前去料理后事,带回了五房唯一幸存的女儿崔柳。
“听说五叔那会儿已经在外为官有七八年了,婆婆之前可见曾过崔十娘的模样?”崔桃特意没有称呼崔十娘为‘十姐’,她可不想跟嫌疑人称姊称妹。
崔老太太摇头,“千里之遥,探亲十分不便,只是从信中知悉情况。但十娘的模样,可是很有几分像你五叔啊。”
崔桃嗤笑,“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崔老太太不解:“这话何意?”
“那五叔和我爹爹像不像?”崔桃反问一句崔老太太。
当年毕竟是崔茂将崔十娘带回,如果崔十娘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崔茂自然也值得被怀疑。
崔老太太明白了崔桃的意思,她瞬间恍如被雷劈了一般,抖了抖手,最终抓紧桌角的边沿儿才算稳住了。
“我没记忆了,还请婆婆告知,这十年来,崔十娘与我爹爹素日来的关系可好?”崔桃再问。
平时没有多想的时候,真不觉得事情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一旦提出了一个方向的怀疑之后,崔老太太再回忆过往,倒真觉得疑点重重。
“是很好,可是十娘她无父无母了,是五房的独苗苗,大家都禁不住心疼她呀。这孩子很懂事,从来不麻烦人,便更叫人心疼了。我们都很怜惜她,不光你爹,你大伯二伯也很照顾她。”
大概是因为崔桃所怀疑的那个结果,令人太过难以接受了。崔老太太在回答的同时,竟不知不觉地找理由去解释,下意识地逃避。
“爹爹心善,疼爱五房的孤女,按理说这是人之常情,可以解释得通。可我是爹爹的亲生女儿,我都那么惨了,您可见爹爹有多关切过我?放着亲生女儿不关心,去更加关心兄弟之女,这正常么?”
崔老太太不说话了,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越反思越预感不妙,意料到这情况太不对了。情急之下,她颇想当面叫崔茂来问清楚,又有所顾忌。
“不急,这没证据又让他难堪的事,他肯定不会认的。”
崔桃直接问崔老太太,如今她选择帮谁,是站在她这边,还是崔茂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