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什么呢?”林白露也望向那群结伴回家打打闹闹少年少女们,那样子无忧无虑,朝气蓬勃。
“哎...”她低声叹了口气,顿了几秒才说道:“看他...无法拥有的生活吧。”
刘姨第一次见周雁辞时,他好像就是这般大,或许比这还要小些。
那天已经将近夜里零点了,她在这店里打扫着最后的卫生,突然听见她丈夫在店外着急地闷着声嚷叫。
由于丈夫无法讲话,所以若不是真惊慌,是断然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她赶紧从店里跑出来查看,一下便看到了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周雁辞。
十四五岁的周雁辞干瘦得可怜,脸上巴着灰土与稠红的血,乌青的印迹明目张胆地布满在他的身躯,那件脏破的衣服只能遮盖住几分这触目惊心的伤痕。
刘姨和其丈夫都是那善良之人,丈夫远远看到周雁辞时便立马拦住了他,不让他再走,因为再这么走下去,恐怕命都要没了。
可周雁辞却如一只野兽一般,用着蛮力固执地朝前方冲撞着挣脱,丈夫这才嚷叫了起来。
看到他第一眼时,刘姨就心悸得手脚发颤,因为他还那么年轻,却像是再也燃不起来的死灰,眼神里写满了绝望与求死。
后来,不管刘姨怎么询问,柔声安慰也好,说要报警也罢,周雁辞都一言不发,也不愿再强逼,他们夫妇二人仔细地包扎过他的伤口,为他盛了碗卤肉饭。
从那夜开始,这家店前似乎成为了周雁辞在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够喘息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他在这里度过了数不清的黄昏。
过去小商户生意不好做,整条街不是常有闹事儿的,就是强收保护费的,刘姨赚的钱还不够供这些无赖们,碰巧有次被周雁辞遇到,面对一群人,他也没丝毫惧怕,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通打,那些流氓混混反反复复来挑衅滋事多次,都统统被打了回去。
他打起架来是真不要命,而这条街也由此干净了。
说刘姨是看着他长大的,也没什么不妥,她头次见周雁辞打架时,都不敢相信他是那天晚上被打得伤痕累累的那个男孩儿,那时的她更难以想象的是,这个男孩儿会变成如今人人都得尊称一声周老板的男人。
“他来的少了,我也放心了些。”刘姨握着茶盏,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年龄大了,快要干不动了,若真的关了这店,怕他没地儿待。”
夕阳落尽,林白露望着远处情人依偎着漫步的身影,轻声沉吟道:“无法拥有的...”
“奶奶!”文文从店里跑出,一手拉着刘姨的衣角,一手抱着一本精装的故事书,仰着头问,“我写完作业啦,可以看故事书了吗?”
“好呀,你在这里乖乖看书,别乱跑,奶奶也该去忙喽。”刘姨站起身,将文文抱在凳子上,擦拭干净桌子,就收拾了茶碗进店里了。
“周叔叔没有来吗?”文文左顾右盼寻找了一番,小心地问着,她还记得上次周叔叔就是和这个姐姐一起来的。
林白露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在看什么书呢?”
“周叔叔给我买的。”灿烂的笑容立刻浮现在文文的脸上,她将摊开的故事书合起,往林白露的方向推了推,一字一字指着封皮上的标题说道:“《一千零一夜》。”
心理咨询室内已经静寂了两个多小时,望着周雁辞手里的那本书,苏麦思索片刻,双手抱胸走了过来,靠着正对着他的沙发,试探性地说道:“小时候看这本书里让我印象最深的故事不是《阿拉丁神灯》,而是那个叫《终身不笑者的故事》。”
周雁辞将故事书合住,放在了沙发旁的小圆桌上,他拆开烟盒,点燃一支烟示意苏麦继续说下去。
“我到现在都还大致记得故事最后的那段话。”苏麦坐在了沙发上,语调变得起伏生动,讲着故事的片段,“青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那充斥着悔恨的声音说道:‘失去了的,想要重新得到,谈何容易啊’!”
“那个青年听到这句话后,悲伤至极,他终身不再言笑,直至瞑目长逝。”
“雁辞,你有什么失去了,但想要重新得到的吗?”其实苏麦能猜的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周雁辞来说,家人是他再难拥有的,但她想听他亲自说出。
烟雾在光线昏暗的家中缭绕,周雁辞弹了几下烟身,他瞥了眼掉入烟灰缸里的烟灰,笑了几声问道:“职业习惯吗?”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搞,苏麦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当成朋友之间随意聊聊吗?”
这种掌握不了谈话节奏的情形,让她联想到了林白露,不禁暗自感叹自己这工作难做。
周雁辞将烟捻灭,“不是失去了什么。”他抬眸看向窗外,“是从没有拥有过。”
听到周雁辞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苏麦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由自主地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让自己去尝试拥有呢?”
“拥有什么?”
“拥有爱。”
“爱是什么?”周雁辞眉峰微挑。
面对同样的问题,苏麦喉头一哽,不久前就在这个房间,林白露曾问她,“什么是爱呀?”
她无法用平时对别人说出的,那样官方的语言来回答他们二人,而是直视着他,反问道:“你觉得呢,爱是什么?”
窗外天空渐黑,周雁辞依旧凝视着,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给出答案。
当无意之中,南城夜晚的明灯掩藏住,攀上天空的星月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时,朝着反方向而行的林昂和顾扬被淹没在了闹市街区。
林白露手中紧握着手机,离开了卤肉店,沿着这条街道向背离家的方向踱步,而那手机界面在拨打电话的页面迟疑。
周雁辞从苏麦的诊所出来后,在店铺的叫卖声中走出了那条巷道。
他们四人边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沿路商店贴着的窗口禁令。
“禁止宠物入内”、“禁止吸烟”、“禁止私带酒水入内”、“禁止停车”......
他们挣扎在泥泞的人潮中,骤然顿住了脚步,因为恍惚之间,赫然在目的那扇窗口上,好似写着:“禁止相爱。”
手机震动,周雁辞看了眼来电显示,回想起苏麦反问自己的那句话,他在放恣翻卷的人海声浪中,用着必然会被吞没的音量回答道:
“爱似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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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大家这两个月还过得好吗?
这俩月我过得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了:D日常生活只剩睡觉、工作、和上司干架。
这工作依旧没完,在忙完之前我只能缘更了,请大家多多谅解。
下章得下周才能更了,这章有点儿苦,下章写陆漫漫的糖。
最后依旧,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二八章 落日熔金
染头倒是一时爽,打理起来也是真麻烦,林漫因为她这一头金发,近几日来受到的关注度与日俱增,走电视台附近还常有不相识的同行见了她热情地搭个话,名字都省了,直呼“金发姑娘”。
这知名度可是让人招架不来,她站在镜子前边戴着渔夫帽,边想着改天给自己染回来,也不是瞎折腾,主要是太影响工作。
整理好拿上钥匙开门,就看到了陆斯回的背影,林漫会心一笑,自从俩人在一起后,上班前他都会在门口木阶的边缘处安静地等待她出门。
去台里总共就不到20分钟的路程,他牵着她的手,聊聊明媚的天气,听听她前晚的梦,时间转瞬即逝。快到了的时候陆斯回会自觉松开林漫的手,虽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因为这是林漫要求的。
关于恋爱,台里并没有限制的规定,只是林漫觉着自己刚工作没多久,又对这场爱恋还在适应阶段,所以暂且不打算公开。
最初把不公开的想法告诉陆斯回时,他正往冰箱里放熬好的樱桃酱,闻声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微微蹙眉,在短短几十秒内,前科、背景、过往这样的词闪现在思绪里,错乱纷杂。
她愿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已是万幸了,他想,于是点头应声答应了下来。
但最近陆斯回有点儿忍不了了,那评论部的王弈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准确说出现在林漫面前的频率太高了,不是跟林漫邀稿,就是中午在食堂午餐时扯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