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窗(110)

作者:人生一假/漫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们还会再见的呀。”她故作轻松。

机场的广播又提示了一遍前往芝加哥的乘客尽快登机。

即使不忍分别,终归还是要分别。

即使道别了很多次,可喧嚣的人声中,迷舟还是没有听到轻鹤的那句“我爱你”。

守着迷舟过了安检,进了登机口,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后,轻鹤才与他们汇合。

天渐渐放晴了些,回程的路上大家都不太讲话。

途经南城大桥时,叶轻鹤“啧”了声,“不知道车哪儿不对,老感觉有点儿震。”

“有吗?”顾扬问。

“可能错觉吧。”轻鹤单手扶着方向盘,这都快半下午了也都没吃口饭,就问他俩,“你们饿吗?”

“不咋饿。”林昂应道。

斯回见轻鹤另一手抵了下胃部,便道,“河边儿停一下吧。”

“好啊,好久没在河边儿坐会儿了。”林昂侧身对林漫道,“姐,你记不记得咱小时候闲没事儿干就来喂鸽子。”

“记得啊,现在鸽子变少好多。”

“也不知道为啥。”

停车后,可能是雨后的原因,河水带着种酸腐的味道,他们随性地散坐在了河边附近的台阶上。

“不想去上琴课。”顾扬仰头望着半晴不晴的天空。

“你清醒点儿,你是老师。”林昂有些想听他拉琴了。

“顾扬。”轻鹤同斯回坐在稍远处,“很久没听你拉琴了,拉一首吧。”

“在这儿吗?”

“嗯。”

任谁都能察觉到轻鹤身上流动着一种浓郁的悲伤,顾扬便拍了拍手上的湿土,去车上拿了琴。

“想听什么?”顾扬将大提琴的尾杆插入了土中。

“拉首旧曲子吧。”

顾扬调了下音,悠扬的琴音与河水缓缓流淌。

当那熟悉的曲调响起时,斯回看到轻鹤的眼眶里装满了泪水。

是《友谊地久天长》那首曲子,林漫静静地听着琴音,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鸽子伴随着林漫的脚步飞舞而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远方的飞机传来震响。

“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那个他们相聚的夏日热夜恍如昨日。

琴声幽幽婉转,林漫轻声说出了斯回的那后半句话,“在那之后,我知故乡河山。”

“我知故乡河山......”

他们生于斯,长于斯。

这片土地上有他们的家人、爱人与朋友。

他们在脚下的这片土地相遇分离。

他们也在这片热土上,守望着心上的爱人回家,重逢。

这里是他们的故乡与河山。

只是,他们不知盛筵难再。

一刹那间,琴声在呼喊中断裂。

“轻鹤!轻鹤!”

只是,他们不知会者定离。

林漫回头,在斯回的痛呼中,倒地的轻鹤让白鸽振翅。

那惊慌振翅的鸽子,割破了阴晦的天空,留下了残红的夕阳。

————

哎。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四三章 烈酒酸莓

医院走廊上苏来水的气味灌入了肺里。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的预感更让人拒绝承认。

“鹤儿他...”从急救室中走出叶父,用摘下眼镜颤抖的手,扯动了他眼角的皱纹,却抹不掉心疼的泪,“年前吧...”

泪水划破了嗓子,叶夫深抽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对陆斯回道,“查出来了胃癌。”

“第四期。”叶父努力挺起苍老的脊背,他布满血丝的眼眸里,是白发人要送黑发人的无尽绝望,“他病得太久,太重了。”

“只能‘姑息治疗’,不剩多少时间...了。”

“鹤儿他...不让我和他母亲告诉你。”叶父握住了陆斯回僵化的胳膊,快要说不出来一句话,“也不让告诉小舟。”

“他和小舟从那么小就在一起,我和他母亲一天天看着他们一块儿长大。这么多年了...却不能有个结果。”叶夫的泪落在了斯回的胳膊上,“麻烦你帮叔叔和小舟说...是我们对不住她...耽误了她...”

在哽咽的、渐远的话语声中,紧贴着墙面的林漫冷颤着下滑蜷缩,叶夫离开的背影让氧气冻结,让血液凝固。

她模糊地看到顾扬在痛哭,林昂在发抖。她听不太清楚斯回说的话,只能依稀听见他说的几个字音,“我...”、“买些”、“东西”,她恍惚地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无法面对的落泪声钻入了急救室的门缝,林漫本能地撑着冰冷的瓷砖起身,她连一句让他们镇定的话都讲不出口。

“你们——”林漫知道自己在逞强罢了,她重新调整了混乱的言语,只说了一句,“姐姐...在这里。”

她惘然地扭动了把锁,推开了门。

一束霞光,照射向病床上背靠着床屏的轻鹤,闻声,他含着泪朝林漫温暖地笑了笑,“抱歉,吓到你了吧?”

开不了口,林漫拼命摇着头,泪水汩汩而流,“别这样...”

“别这样...”她泣不成声,否定着一切现实,“不会是这样...”

“我不想你们难过。”轻鹤听到了门外压抑的哭声,灰尘在那束霞光中飘飘浮浮,“可...”

“抱歉,还没好好认识你。”停顿少许,他垂眸将泪忍下,“就要离开了。”

霎时间,林漫咬唇崩溃,她无措地听着他对自己说,“林漫,别告诉迷舟,好吗?”

“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去实现她的梦想。”轻鹤脆弱的恳请声缓缓传来,“别让她知道,别让她去割舍,好吗?”

林漫的思绪瓦解,她做不了任何决定,她只能说出那个名字,“等斯回他...”

落日西沉,轻鹤望向窗外的余晖,“斯回他啊。”

那些他们相识的过往,一幕幕闪过,“斯回他...其实没那么坚强。”

一步一步间,陆斯回艰难地浅吸着。

他踽踽走过的道路开始跌宕,街道旁的树木在沉没。

视线里天边的霞光在发炎,他被烧焦了的神魄已无法再追蹑上他的脚步,他的呼吸变得短促。

「两天不见,你好像瘦了。」

「最近在健身,颇有成效。」

「鹤儿,发生什么了对不对?」

「没有,我只是...」

「累了。」

“骗人...”闪回的记忆将他的神智击垮,他身体的零件即将无法运转,迷失了方向,“骗人...”

远处医院外的果贩在竞相吆喝叫卖,一个女孩拉着她妈妈的手说,“妈妈,我想吃草莓。”

「想在乡下买套屋舍,每天耕耘种月,再种点儿草莓,你我二人把臂归林,如何?」

「你不是想环游世界么?」

「计划赶不上变化。」

夕阳如火,铺满了整个三轮车的水红草莓,闪着剔透的光,卖果的老板也为陆斯回撑开了一个塑料袋,“您要多少,保证甜!”

他已没有意志,陆斯回只知道将手中握着的微凉草莓,在晃抖中装入袋子里,买给轻鹤。

“妈妈我要拿着。”

“那你要小心些,不要撒了。”

可女孩儿刚提起装满的塑料袋,一根扎带却被坠断,红润的草莓倾泻于地,滚翻奔窜。

“怎么回事,都和你说了要小心些的啊。”

“你怎么装的袋子呀,我都付过钱了。”

“掉在地上还怎么吃啊?”

陆斯回的瞳孔赤红刺痛,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被磕伤的草莓,他只剩只言片语,“轻鹤...喜欢草莓。”

他无念失思,可他知道那是轻鹤喜欢的,于是唯有最下意识的动作。他步伐蹒跚,弯下腰去捡那掉落了一地的草莓,他的口齿不清,“鹤儿...喜欢。”

像怎么捡都捡不完,他手中的草莓被捏出汁水,腻在他的手掌处,又流向触碰着地面的指尖,染湿了灰土。

「我不会一个人啊,你会一直在。」

「那我要是有一天不在了呢?」

“我不会一个人啊...”陆斯回一瞬间心如刀绞,他干涩的眼眶、不会流泪的眼眶,猛然涌出了泪水,“你会一直在啊...”

“你会一直在啊...”他驼着背,泪如雨下,纷纷砸向地面,在这锥心的痛与刺骨的悲中,他的双膝弯折,“我不会一个人啊...”

喧嚣的人潮中,陆斯回跪倒在地,止不住地恸哭着,本干涸掉的泪水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归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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