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稚的眼泪顿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底一片杀意，她意味深长地看向绿府道士身边被她打倒在地至今爬不起来的两只鬼。
“她伤害的，可不只是我的家人。”小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只鬼，“杀了她。”
水鬼一惊，没想到小封会直接下手，她迟疑地问：“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体质？”
小封没说话，抱起阿镜，看着两只鬼反噬主人，耳边全是绿府道士的惨叫声。她低头看看阿镜，又看向水鬼：“你觉得，什么才是善？”
水鬼愣住了。
“我处处为善，做尽好事。稚儿也乖乖听话，别人的要求稚儿都答应了。”小封又看看阿镜，“别人伤害我，我必须要无条件原谅才叫善么？我为别人讨回公道，而我的家人受到伤害时我却只能忍着，这叫善？那谁给我们讨回公道。”
水鬼忍不住回头，看到绿府道士凄惨的死相，以及反噬主人之后因主人死亡也消亡了的两只厉鬼，点了一下头。
此时若不杀绿府，谁能保证她一定会死？谁又能保证如果她不死会不会再找封家的麻烦？
绿府害死了封母，如今又与王仰月勾结害死了封稚的孩子……以那位大人的脾气，会放过她才是怪事。
水鬼追上小封，又问了一个问题：“大人，您都无法短时间冲破的封印，怎么您妹妹一下就……”
小封道：“很奇怪么？稚儿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出生的。”
小封也是家人，为了保护小封，她自然会成长得比小封更快。
稚儿比小封更强，但面对王仰月和绿府道士时，她都将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了小封，为了让她亲手报仇。如果她没有因为报仇心切而忽视阿镜的安危……
小封闭了闭眼，凝神望着下山的路。
水鬼不再说话，扭头用余光看看自己的夫郎，他曾经有片刻的清醒，或许就是想提醒她们绿府道士和王仰月的阴谋……只是如今的情况……
阿镜腹中的孩子，还能算他和封稚的孩子么？有些仇人灵魂的孩子，他们是留还是流？
恐怕很难抉择……
封雅和于唯等四人坐在堂屋里等着封稚和阿镜回来。
于唯在屋里来回走动，神情焦虑不安。
封雅看不下去，劝于唯去休息，于唯拨开她的手：“哎呀我没事。稚儿和阿镜还没回来呢，不知道平不平安，我怎么睡得着！”
宋临坐在椅子上，也没睡，就看着于唯在那儿转圈：“于唯你别转了。你不休息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休息啊。”
封母拉着于唯按在椅子上：【宋临说得对。你别慌，稚儿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于唯道：“我知道稚儿厉害，但是……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稚儿被那道士骗了。”
王夕容也有些坐立不安。帮她卜卦的大师可是算了，阿镜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保不住的。这“保不住”也不知道流产了还是孩子的肉身被夺走了……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令人揪心。
偏偏这时候她也不好说出来，否则只会让大家更担心。只希望封稚真能护好他……
【稚儿！稚儿回来了！】在封家帮忙警戒的鬼魂欢呼一声，向门外迎过去。
封雅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向院中。
“稚儿！”于唯戴着发簪，一听这话，再也坐不住了，紧跟着封雅的脚步走了出去。
宋临和王夕容各有一支发簪，也赶紧跟了出去。
小封是抱着阿镜进来的，阿镜脸色惨白，昏迷时还揪着眉，心神不安的模样，瞬间吊起了所有人的心。
于唯率先问：“稚儿！你们没受伤吧？阿镜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封将阿镜抱回房间去，脸上挂着泪：“姐姐快叫大夫！阿镜好疼……”
封雅看她一眼，点点头：“我这就去！”
宋临上前一步：“我来吧。在下略懂一些医术。”
小封急忙退后几步，单纯的脸上摆着显而易见的紧张：“阿镜怎么样？宝宝有没有事啊？”
于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稚儿别急……”虽然这么说，他自己也紧张地看着宋临的动作。
封雅视线送阿镜身上扫过，眸子晃了一下，皱着眉低下头。
宋临替阿镜把了脉，回过头来：“别担心。阿镜只是受到了惊讶，动了胎气，孩子没事。”
“哦……”小封松了口气。
于唯看向自己的父母：“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水鬼还背着于父没有放下，像要就这么一直背着一般，她看了眼小封。
她是凭着气息分辨小封和稚儿的，虽然现在的封稚看上去单纯无害，但那气息分明还是小封。她也不知道小封为什么即使在自己家人面前也不愿意现身，但她没有多问，见小封示意她带众人出去，便照做了。
她以不打扰阿镜和封稚休息为由，带大家一同出去了。
封母看着小封，问：“小封，稚儿呢？”
小封指了指自己心口：“稚儿正在帮爹爹和林伯伯一起修复宝宝的灵魂。”
封母点点头，看向阿镜腹部：“这孩子……只能放弃了么？……”
阿镜还很年轻，这又是他和稚儿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失去她，阿镜恐怕想不开，落下一辈子的缺憾……
王仰月也真会恶心人。那可是她亲孙女！
封母捏起了拳头，好一会儿才压下了心头的暴怒：“我先出去。小封你先替稚儿照顾一下阿镜。”
“嗯。”
第56章
于父回到封家之后没过一会儿就清醒了过来。
他清醒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惊喊道：【阿镜小心！】
水鬼拍拍他的的胸口：【已经没事了。】
于父见到水鬼，稍稍愣了一下，记忆有些混乱，眼中带着一抹茫然，他又看了一眼水鬼，然后将目光撇向别处，落在于唯身上。
“爹……”于唯向他走过来。
水鬼见于父生前的记忆似乎还没恢复，急忙拦住了于唯：【阿唯你先别靠近你爹。】
于唯心头一痛，迟疑地看向于父。
于父神情仍是茫然的，却并没有透露出攻击性，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水鬼牵着于父的手，柔和地说道：【我是你妻主，这是我们的儿子，还记得么？】
于父愣了愣，看着他们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缓缓地点下头。
王夕容忍不住问：“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阿镜怎么……”
水鬼叹了口气，将山上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
王夕容脸色一白。
众人神色难看地看了眼封稚和阿镜的房间，面面相觑之际，都拿不定主意。
“那阿镜腹中的孩子……”宋临皱着眉，“要劝他流掉么？”
王仰月是封家的仇人，封家谁都不可能眼看着她成为封家的下一代。
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于唯问：“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么？”
于唯初为人父，他和阿镜有着相同的感情，很能理解阿镜的心情，就这么失去自己的孩子，实在是……
封雅沉默地站在一旁，因为她看不见水鬼，也听不到她说话，于唯便将水鬼的话复述一遍给她听。
封雅垂着眸子思索片刻，问道：“那阿镜和稚儿的孩子的灵魂呢？”
水鬼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看到那孩子魂魄被打散了些许，不过似乎被封稚大人吸收了，之后她将孩子的整个魂魄都吸走了。】
“莫非稚儿有办法？”于唯眼前一亮。
封雅看向封稚的房间，透过闪动的烛火，可见照在窗棂上的影子，封稚安安静静地站在床头，没什么动作。
……
翌日，阿镜直到下午才清醒过来，醒来后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自己的小腹。
因为月份尚早，肚子并不突出，阿镜无法判断孩子还在不在。
他慌乱地摸着肚子，眼神在房里乱晃，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封母在房里守着他，见他醒了，急忙过来：【阿镜你可算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阿镜白着脸问：“娘，我的……我的孩子怎么样？”
封母神情变了变，很快又恢复过来，安慰地对他笑笑：【别怕啊，孩子好好的呢。你是不是想见稚儿？她在给你熬药呢，稍等一下啊。】
阿镜呆了一会儿，忽然又反应过来：“妻主在熬药？不行，万一烫到她怎么办？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