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鬼魂：“你是谁派来的？”
寻常鬼魂根本不敢进入封稚所在的房间，这鬼魂去而复返，意图明确，不是王仰月就是绿府道士派来的。
鬼魂脸埋在地上，并不影响它说话，它没有迟疑，像是设定了开关的机关一般，听到问题就回答：“绿府大人后日要同封稚做交易，用封稚的血交换那个灵魂。”
阿镜皱起眉头，封稚表情更加凌厉，严肃中带着厌恶，对这类心怀不轨的恶鬼，封稚向来不会客气，如果不是阿镜拦着，她现在已经将地上的鬼魂压得四散了。
阿镜安抚地拍着封稚的肩膀，又看向鬼魂：“你们要她的血做什么？”
鬼魂道：“绿府大人后日要同封稚做交易，用封稚的血交换那个灵魂。”
封稚不高兴地哼了声，恶声恶气地道：“阿镜问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鬼魂依然回答：“绿府大人后日要同封稚做交易，用封稚的血交换那个灵魂。”
这鬼魂像是被完全操控了意识一般，只会重复这一句，阿镜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它都只有这一个答案。
小封直接震碎了它的灵魂，面无表情地看向阿镜：“这只鬼已经完全受绿府控制，不会说出其他的东西。”
阿镜稍微退开一些，看着房中仅剩下的些许灵魂碎片如同放在火上的纸屑，飞快地消逝，微微翻腾一会儿便彻底散去了。他看着小封，问：“你的血有什么作用么？”
小封道：“臻善之体，蒙天地庇佑，你和王夕容仅靠沾有我气息和名字的发簪就可以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你觉得我的血有什么作用？”
阿镜心中一凌。
王家的不祥之气，实际上也是王家人作恶多端的报应，封稚的庇佑可以让不祥之气直接避开他和王夕容，得到封稚的血的绿府……
小封曾经猜测，绿府之所以变得那般苍老是因为她遭到了什么反噬，封稚的血是不是有让她消除这种反噬的作用呢？
阿镜道：“既然不能交出血，那于伯伯怎么办？”
于父是于唯的父亲，他们不可能放任他就这么落在绿府道士手中而不救他的。而这一次绿府主动送上门，可能也是她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同他们耗下去了，封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同样也不会交出血。
小封若有所思地看向阿镜。
绿府要与她交易，她是必定要过去的，可到时候阿镜该怎么办呢？留在家里么……
【阿镜要和稚儿在一起。】封稚发觉了她的想法，出声打断她的思维，【姐姐说了阿镜不能离开稚儿的视线。】
小封一愣，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对阿镜道：“后日，你同我们一起去见那道士。”
阿镜微微松了口气，急忙点头。他本来也还在思考要怎么让小封带上他呢。
稚儿很好说服，稍微诱导一下她就会同意，但小封可不好说服，对付稚儿那一套对她不管用。他本来以为会费一番口舌的，谁知道小封竟然自己提出了。
小封回去之前，拍拍阿镜的肩膀：“阿镜，稚儿真的很喜欢你，谢谢。”
阿镜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
小封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下。
她是真的很感谢阿镜。稚儿是她创造的，她知道稚儿的弱点。稚儿太听话太乖了，乖得不像个人。从前她不管做什么都会首先考虑到“姐姐”、“小封姐姐”亦或者“姐夫”说了什么，稚儿运气好，这三者都是为了她好，所说所做都是为了让她更好地生活，但这样的稚儿没有主见，仿佛没有自我意识，只是被周围的人驱策着牵引着行动的提线木偶。
阿镜的出现改变了她，让她变得像一个真正的人。小封感到很欣慰。
……
阿镜和封稚第二天与家人商量了关于后日见绿府的事。
水鬼和封稚、阿镜一同去见绿府，封母留在家中保护于唯等人，封稚也会让附近的鬼魂一同过来保护他们，防止绿府道士或是王仰月偷袭这边。
封雅靠在门框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屋内的四个人，他们时不时会看向空无一人的地方，似乎那里还坐着人一般。
封雅看向封稚，听到绿府道士的名字之时，表情波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指紧紧捏在了掌心之中，微微颤抖着，像在克制着什么。
她转过身，看向天边的群山绿影。
宋临和于唯坐在一起，见封雅并不参与讨论，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还想去拉她过来。他们虽然看不见鬼，但坐在一起也挺好，大家围坐着热闹，封雅一个人站在那里反而显得有些孤寂，令人不忍心。
于唯拉住了他，对他摇摇头：“我妻主对鬼魂一事不感兴趣，现在恐怕还以为我们都在发疯呢。别管他。”
宋临“哦”一声，见于唯都这么说，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于唯看了眼封雅，扶了扶头上的木簪，为了这次讨论，封稚特意又给他簪上了。他看着封母沉稳中带了一丝恨意的神色，又看向封雅。
她现在又是什么表情呢？也许，会和娘一样吧……
于唯想，既然封稚都有能力让他打开阴阳眼，作为封稚的亲姐姐，封雅怎么可能没有真的见过鬼，既然她见过，就不可能再不信鬼神之说。她如今装作不信，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是想……只要不信，等日后娘亲离开之时，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了吧。
第54章
绿府道士只说后日交易，却并未规定究竟是哪个时辰。
阿镜猜想，绿府道士实力不及封稚，定是不敢在白日里阳气最盛之时与她交易的。她身边的鬼魂对封稚不起什么作用，但夜间阴气强盛之时，想来她的底气也足，便不慌不忙地在家中将待至傍晚才上山。
绿府道士选择的交易地点位于后山半山腰上，有一处相对集中的坟地，抬头和低头之间皆可见墓碑的地方，在夜间更是阴气极重。
今夜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晴天，月辉洒落之处，上山的小路依稀可见。
阿镜走进这地方时却感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脚底往头上钻，阴间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完全相反，浓重的阴气像是将整个坟地包裹在一片浓雾之中，看不清前路。
封稚让阿镜跟在自己身后，跟着她的脚步走，水鬼落在最后面，躲在暗处，防止绿府在路上偷袭。
他们走到一处较为开阔之地时，对面靠山的地方正立着两块墓碑，阴森森的气息伴随着凉风吹到脸上。
绿府道士正站在两块墓碑中间，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大的鬼魂，依旧托着她的双臂，将她吊了起来。跟上次见面相比起来，绿府道士身形似乎已经更加弱不禁风，从衣袍中掉出来的两截手腕细得像两段干枯的树梢，脸上笼罩了一层不祥的灰色。
一副死相。
难怪迫不及待地要见她。
小封换下稚儿，面无表情地看着绿府道士的衰败模样。
封母出发之前就交代要阿镜小心看着点封稚，此时见她这副不喜不怒的模样，反而有些担心，他是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但很明显小封与这绿府道士是有非常深的恩怨的。
阿镜也担心她被情绪支配之后行事过于激进，因而在退开之前小心地提醒小封：“小封，你小心别中了她的计。”
小封“嗯”一声：“你别离我太近。”
阿镜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她这意思是不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到他，他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你小心。”
绿府道士转了转眼珠，发出撕裂的笑声，明明还是人，看上去却比鬼魂还可怕：“他还真是你的软肋啊。让我猜猜，你到底是不是封稚呢？”
绿府道士扫过封稚的身躯：“除却你爹和林离的灵魂，还有两个灵魂？将一个灵魂分裂成两个，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阿镜眨眨眼，看向封稚。封父和另一个灵魂依然安静地沉睡着，原本小封的灵魂处于二者之间，如今只是换成了稚儿，无论是小封还是稚儿，在体内的位置都形成了一个天平，连接着封父和那个灵魂。
难怪那个灵魂那么眼熟……
阿镜恍然大悟之际，小封却是毫不动容：“我姐夫的爹爹呢？”
绿府道士笑了一声：“你先将你的血交出来。”
小封指尖闪出薄刃的寒光：“绿府，空手套白狼可能会失去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