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主明明这么聪明,别人怎么会觉得她是傻子。
封稚拿着一只半个拳头大的包子,饱满的汤汁在她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就流了下来,滑过她的手指和手背。
阿镜有些紧张地拿出帕子将她手上的汤汁擦去:“妻主,烫不烫?”
“不烫不烫。”封稚一点也不在意,含着包子对他嘿嘿地笑。
今天封母没有跟着他们出来,上街的只有他们两个,封稚的视线总是落在阿镜身上,四下张望一下就又会看向他,好像一个不注意他就会被别人欺负了似的。
阿镜心里暖暖的,将封稚留给自己的包子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放在封稚碗里。
“妻主慢些吃,不急。”
封稚知道不急,反正他们上街不是为了买菜,不需要赶时间,他们今天一整天都可以在街上逛逛。
阿镜将自己那半个包子解决了,抬眼看看封稚,她还没吃完。
阿镜吃东西快是因为从前没人照顾他,什么事都需要自己动手,自然需要赶时间,但封稚不需要,她吃饭就算要吃一个时辰也不会耽误什么,更没有人会责怪她,所以她吃东西的时候不紧不慢。
饶是如此也被汤汁溅了一手。
等她吃完了,阿镜任劳任怨地替她擦好手,封稚主动牵住他的手,对他笑:“我们要上街啦,阿镜不要松手哦。”
“好。”
这样也好,他可以确认封稚的安全,不会走丢。
卖包子的老板娘人很和善,笑容蔼蔼的,身边跟着她夫郎,两人感情和睦,恩恩爱爱的,羡煞旁人。
封稚走的时候她嗓门很大地说了句:“封大师,回去的时候再来一趟啊,我们给你留几个包子,你带回去自己热热吃。”
封大师?
阿镜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喊封稚。
封稚一点也不客气,看样子已经习以为常,付钱的时候特意多付了几文钱,笑呵呵地伸出五个手指头:“稚儿想要五个。”
老板娘包容地点头:“行。给你姐姐姐夫,还有你夫郎一人一个。”
“谢谢老板娘!”
阿镜先带着封稚去买了些厨房用的佐料,然后去找卖黄纸、香之类物品的店。
卖供给阴间人的东西的店面说到底是不怎么吉利的,店面开在比较偏僻的巷子里,而且不多。
阿镜很少来自镇上,并不清楚这些店都是怎么分布的,但封稚很清楚,目的地明确地拉着阿镜往前走。
封稚走的是以前经常走的路,谁知道最近那条路附近的一面墙体倒了,路暂时封住了过不去,他们只好换了一条路。
这条路比之前的路更加偏僻,两边都是墙体,附近竟然看不到一个人,阿镜走的时候总觉得四周过于安静,完全听不到市镇的喧嚣,也没有人声,静得吓人。
“妻主,这里怎么这么偏僻?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前后只有自己的声音,很恐怖。
阿镜握紧了封稚的手,她的手也凉,在他温暖的掌心存在感十足,阿镜稍微安心了一点。
封稚摇摇头:“我到镇上好几次啦,不会迷路的。”
阿镜好奇地问:“你来镇上做什么?也是买东西么?”
封稚又摇头:“稚儿来抓鬼。”
“抓鬼?”阿镜想起了老板娘对她的称呼。
一路走来,好几个人都对封稚十分友好,喊她“封大师”,村子里的人对她友善,更多的是拿她当小妹妹看待,但镇上的人对她很是崇敬。
不过也有人对她不屑一顾,很看不上的样子。
现在想想,这些人莫非是当她是骗人的神棍?
封稚扬了扬下巴,一脸不掩饰的骄傲:“稚儿可厉害啦。”
阿镜不知道鬼怪之说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毕竟眼见为实,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但如果是封稚说的,他愿意去相信,努力去想象封稚眼中的世界。
两边高高的围墙终于出现了缺口。
阿镜看到一座大气磅礴却又破败不堪的府邸,门前两座石狮子,看上去饱经风霜,其中一座的石狮子脑袋掉了半边,剩下半边的眼睛里透出了凶恶的光,府门匾额也已经有了厚厚的灰尘,隐约可见上方写的是“王府”两个字。
“这是哪家人?”
阿镜也曾到过镇上,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府邸。
封稚愣了愣,视线从那座府邸移到阿镜身上,眸光闪了闪,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厉光,手上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妻主?怎么……”阿镜的手被捏得生疼,也不明白怎么了,疑惑地看着封稚。
封稚抿着唇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拉走他:“稚儿不喜欢这里。阿镜,我们快走。”
阿镜愣愣地点点头,很快就穿过了府邸门口,他回头看了眼那座颓圮的府邸,隐约感到了一丝熟悉。
没走几步,阿镜看到王府对面的围墙也断出一个缺口,与王府那依稀能看出昔日辉煌的府邸相比,这个缺口里的更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大门,漆黑的木门已经有些褪色,门上有些模糊的纹路,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了,门口挂着一道巨大的铁锁,如同一道封印将所有人挡在门外,但大门后的占地面积看上去不小,从缝隙里吹出了带着霉气的风。
阿镜由衷地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又像是从头顶骤然压下的阴气,有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那种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的预感令人从心底感到不适。
封稚紧了紧手掌,阿镜一转头就看到她关切的眼神。
那种不祥之感忽然就消失了,如同经过了严冬的梨树,在暖暖的春风之下骤然绽开了雪一样美丽的花。
他会握住封稚的手:“我没事。”
封稚微微勾唇,浅笑着点点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好,我不喜欢这里。”
这是她第二次说不喜欢这里,阿镜觉得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封稚没有隐瞒他,直言不讳:“这里有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受到了诅咒。”
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像传说中的巫师一样的存在?
阿镜感到十分好奇,这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比起探索未知,他感觉这更像是他正在一点点融入封稚的世界,让人兴奋。
“世界上真的有诅咒么?像发誓天打雷劈这种?”
封稚像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伸出手来抱住阿镜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回答:“这个稚儿没有见过。”
“那这里的人受的什么诅咒?”
“唔……”封稚歪着头想了想,“就是那种,会牵连到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人的。很厉害的诅咒。”
这么狠?
阿镜颇为唏嘘,想想刚才那种不祥的感觉,看那门破败的程度,应该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这么久过去了,那诅咒的能力还这么强,真可怕。
封稚忽然凑到阿镜脸颊旁,微凉的呼吸洒在阿镜脸上,柔软的唇在他脸上贴了贴,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肩膀:“阿镜放心,阿镜是好人,不会受到诅咒的。”
阿镜含笑点头,一点也不害怕地看着封稚,眸光透露着温柔:“我知道,妻主你会保护我。”
“嗯嗯。稚儿可厉害啦!”
听到她一如既往单纯欢快的嗓音,阿镜失笑地摇摇头。
第16章
十三年前,封稚五岁。
彼时的双岚镇上有一家富裕之家,姓王。
双岚镇虽然比不上周围那些大城镇繁华,但它地理位置好,往来几座大城池都需要经过这里,因而这里经常会有外来人暂住歇脚,双岚镇就是在这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据说王家原本是官家,在朝为官的当家人辞官还乡之后,举家迁移到了双岚镇,此后家中再也没有堪当大任的后辈,王家也随之落没,之后便在双岚镇定居了下来。
王家原本没有那么富裕,刚到双岚镇的时候也就略高于镇上原住民的程度,但在三四年前逐渐发家,后辈们在附近的城池做生意,王家才富裕起来,在双岚镇买了地建了府邸。
王家买的地就在原本家族所在地的小巷对面,原本的院落当做祖宅留了下来。
封稚站在那扇漆黑的大门前不远处,探究好奇的目光反复打量它,那扇门打理得非常干净,门上的纹理复杂而精致,像是专门刻上去供人欣赏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