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槐手一停,揪掉了系统一根羽毛。掌中鹦鹉一蹬腿,愤然离去。
她眨眨眼,突然道:“颜霁泽,一切真的都已准备妥当了吗?宫中事宜可曾安排?京中巡逻的士兵可已安排好?岸边护行之人是否可信?真的不用再确认一遍了吗?”
颜霁泽点头,坚定道:“都妥当了,槐儿。我并非不顾头尾之人,你放心便是。”
她叹气,就算是得到了回答,心中也是一样的不安。
京中一片祥和之气,顺流而下的皇船热闹非凡。饮酒赏月,阖家团圆。而在温馨且安逸的背后,是冰冷的刀枪炮械。
当炮火声从耳边响起时,舱内已乱作一团。
从水底爬上船的刺客破窗而入,直朝颜霁泽而去。他推开身侧的景月槐,落在了刺客的包围圈中。
颜霁泽握拳,不敢去看暂时安全的景月槐。他从后腰抽出佩刀,声音盖过了岸边的枪声:“还不快走!在这里傻愣着是想被杀吗!!”
闻言,本金樽对月、肆意畅谈的朝臣四散而逃。武将们护着家人离去,欲折回护驾,却是双拳难敌四手,分身乏术。
“毕又!带槐儿走!”颜霁泽躲开数道剑锋,狠踢向身遭的刺客。
景月槐被一把捞起,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刺客的身旁。
在毕又带她离开的前一刻,一柄寒剑贴肩而过,朝颜霁泽而去。与此同时,本追逐朝臣的刺客纷纷折回,将孤身一人的他层层包围。
突起的火势将木门烧毁的瞬间,景月槐看见了正凝望她的颜霁泽。他笑着,摁下了身后的暗格。
瞳孔在收缩到极点后又渐渐放大,而后再度骤缩,直至微微颤抖。
火光满天,惹下了滚烫的泪。
她的梦,应验了。
第76章 求生第七十六记
铛——
景月槐咬牙,右臂被震的麻木了知觉。她握紧手中剑,踉跄的转过身,飞快地逃着命。
可皇船只有这么大,她便是跑,又能跑多久。
身后,被弹开兵刃的刺客眼底闪着阴鹜的光。他望着奋力逃跑的景月槐,不过借力一蹬地,便轻易拉近了距离。
怎么办,怎么办!颜霁泽现在是死是活也不清楚,若是毕又赶不过去,还有谁能去救他?!
耳边,兵刃相接的刺耳声掠过天际。血液飞溅,悲鸣声四起。本威严赫赫的皇船,此刻宛如人间炼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隔岸观火,笑的可怖。
原本华丽的锦衣被撕破划烂,精致的发髻散落至肩。景月槐擦去脸上的血,越过被烧断的木梁,咬牙前行着。她紧攥着裙摆,右脚不知踩到了什么,此刻疼得快要没了知觉。
轰——
岸边的大炮让人耳朵一阵嗡鸣,巨大的冲击令皇船止不住的摇晃。景月槐一个失衡扑倒在前,剑从手中滑落,碎木刺入她的小臂。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上方掠过,落在了她的眼前。
碍事的断木被踢去一边,飞溅的火星灼痛景月槐的脸。刺客紧盯着狼狈的她,渐渐逼近。脚步声每响一步,她的心便停猛一停顿。直到染血的寒刃贴上她白皙的颈,她的心才重重一落。
跑不掉了。
景月槐咬唇,双手紧握成拳,眼前一下子模糊了起来。
刺客抬剑,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所以,到最后……还是要迎来这种结局吗。系统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是因为她的结局注定如此?
铛——
锋利的剑刃断作两截,扎入甲板。一枚暗器钉入了刺客的心口,让他永远的停下了动作。景月槐睁开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月槐!!”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拉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
子人大口的喘着气,微蜷的栗发被汗打湿,遮住了一半眉眼。他的华服污浊不堪,下垂的衣摆也早被划的不成样子。但那双浩瀚星辰的眸,仍是十分明亮。
“还好。”他笑着,如释重负的抱住了她,“还好赶上了,还好你没事。”
“谢谢……”
“若想道谢,之后有的是时间。”
子人松开她,转过了身。追兵已至,蓄势待发,欲取他二人性命。
“新皇有令,若西洋王子去而复返,便一并杀之!”
一并杀之?!
景月槐抓着子人的衣袖,想让他快些离去,却着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眉头紧蹙,被他温柔的抚平。
“莫要皱眉,月槐。”子人露出如往常一般的笑容,眼中有着一层氤氲。他伸指轻点了下她的鼻尖,道:“我来时,颜霁泽正四处寻你。他应该就在前面的船舱中,找到他你便安全了。你的身后由我守护,放心的去吧。”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了几点火星。景月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擦去眼角的泪,转身大步的跑去。
子人凝望着她的背影背影,眼中的温柔一点点凝固。他扯下被划烂的衣摆,将剑紧紧缠在手上。
转身,被污血染了的脸庞挂上了一抹嘲弄的笑:“新皇?连丧家犬都不如的人,也配为皇称帝?”
景月槐奔跑着,嗓中似有刀片刮划。她在好似没有尽头的甲板上奔跑,身旁的舱门一个接一个的关闭。
耳边,除了疯狂跳动的心,她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她有些困难的喘着气,朝看似近在眼前的舱门伸出了手。
嗡——
再度摇晃的皇船朝一旁倾倒,景月槐状况外的眨着眼,只看得到舱门一点点远去。身下,寒冷的海水不断泛着涟漪。
一瞬间,耳边的嘈杂声皆消失不见,就连剧烈跳动着的心也感受不到了存在。
景月槐朝海水跌去,未来得及收回的手遮住了一片火光。一只火蝴蝶飞出火海,在夜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停在了她的小臂上。
火蝴蝶,好美。
“槐儿!!!”
向下坠去的身子猛一个停顿,珠翠从发间滑落,坠入水中,溅起水花。
颜霁泽身子半卡在木栏上,抓住了即将坠海的景月槐。他手臂微颤,乌黑的衣袍被浸湿,不知是血还是汗。
“槐儿,听得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一股暖流从头顶滑下,猩红的鲜血染湿了景月槐白皙的脸庞。她奇怪的皱起眉,眼前渐模糊了起来。当她伸手去擦眼角的泪时,却只蹭了一手的红。
这是……血?
颜霁泽瞳仁缩到了极点,受伤的小臂颤抖的越发厉害。他低声怒吼,脖间青筋暴起,用力地拖起景月槐。木栏发出不堪承重的声响,利刺狠狠扎入他的小腹。
要告诉颜霁泽……子人的事情……
“槐儿!”
“子人……?”
景月槐看着模糊的面庞,风掠过她的脸,吹起栗色的长发。
下一刻,冰凉刺骨的寒意从四处传来。海水自口鼻灌入,挤走了最后一点空气。她看着飘离自己的气泡,眼皮忽一沉,黑暗顿时吞噬了一切。
好冷啊……
坠落入水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颜霁泽一惊,不由得握紧了拳。浪花不断拍打着船身,皇船更加摇摇欲坠。他松开抓着木栏的手,猛扎入水中。
系统错乱的提示音在耳边回响,闪烁着红色感叹号的屏幕时时亮起。景月槐睁眼,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如处云端,身体轻飘无力。又好似陷入泥泞,快要窒息。
半梦半醒间,谁人轻揽她的腰,沉溺感在温暖的怀中消失殆尽。
颜霁泽在火海中站立,海水浸湿了他的黑发。他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前来护驾的侍卫跪侍两侧,待颜霁泽开口下令。
他紧抱着失去了意识的景月槐,犹如深渊般,将一切破坏吞噬的气息围绕在他身间。
海水与鲜血混杂,顺着衣摆滴落。颜霁泽一步步走向龙椅,将怀中人轻轻放下。他擦拭着景月槐脸上污渍,将湿乱的栗发别至耳后,动作轻柔且缓慢。
“毕又。”他半跪在龙椅旁,眼中只有景月槐惨白的脸庞,“带林誉来见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他身首异处了,也要将他带回。若不见林誉,你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
林誉,好个不知死活的林誉!
颜霁泽深呼吸,胸腔中满是浓烟味。他睁眼,一阵狂风呼啸,夹杂着雨水,将周遭的火吹灭。
犯上作乱、以权谋私,他忍了。结党营私、为臣不忠,他也忍了。勾结南巫、煽动边国,他也未过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