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这辈子的身体很好,直到跪了一个时辰,淋了一个时辰的雨才知道,他就是那温室里的花朵啊!看起来好看,被外祖、外祖母,被舅舅、舅母保护着,呵护着,被无数侍女、小厮们精心侍候着长大的,根本就受不得一点风雨,就是个花花架子。
他膝盖至今还在疼,每日都用药热敷,御医说,为了不留后患,怕是还要三五日,他才能下床。
姬昭望了望墙上挂着的,尘星画的九九消寒图,数了数,三五日后,年都过了,他还怎么出去玩,这可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年。
偏他如今是重点保护对象,就连公主也暂时住在了这里,每日都要来陪他。
他挺感动的,形婚夫妻,还是与这个时代天家贵女的形婚夫妻,公主能做到此地步,实在太不容易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见东宫的人,从此他与太子就是死敌,那句台词叫什么来着,姬昭想了想,对,叫作“死生不复相见!”
姬昭靠在床上,手上是翻烂了的逍遥子的书,心里也只能想想这些了。
尘星进来,告诉他:“郎君,程深又来了。”
“不见!”
“他说他带来了一样东西,郎君一定喜欢,不收的话要后悔。”
“呵呵……”姬昭头也不抬,“叫他滚,有本事就叫太子来杀我,没本事就别再来烦我!”
尘星觉得这话说得痛快,反正他也是个胆子大的,立马出去,原话学给程深听。
程深再次铩羽而归,宗祯还非要他实话实说。
程深只好又学了一遍,所以能证明自己有本事的唯一方法反倒是杀了他?
宗祯气得反复深呼吸,走到窗前,仰头看着湛蓝天空,告诉自己一切为了妹妹,不与姬昭计较,不与姬昭计较,甚至还念了一小段的经文,才好不容易把这股子气给压了下去。
他打开那个匣子,瞧见里头的书,均是世间仅此一本的孤本,真不想给姬昭送去。
然而想到那日的大雨,想到妹妹的话,想到姬昭的身子,这几本书必须要送出去,太子殿下还真的想出了个法子。
他叫程深到身边,轻声吩咐几句。
程深眼睛一亮,拱手:“小的知道了!”
说完,乐滋滋地抱着匣子走了。
宗祯依然站在窗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猪猡。
姬昭就是那拿着刀将要宰他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笑着摇摇头,回身往外走去,去练箭。
鉴于姬昭的身子还未好全,不论是谁,都还没有闲工夫管旁的事,何七娘一直住在侯府里。
陈克业打听来打听去,也打听不出新的消息来,何七娘除开貌美了点,就是普普通通的姑娘,三岁时候,家里生了太多女儿养不起,她娘要把她给卖了,因为长得好,被无女的何家抱回去当做女儿养,往后直到出嫁,一直住在何家,没有离开过平江府。
想问更多的吧,何七娘在侯府,他也不好问。经太子指示,这事暂时放下,待姬昭身子养好,何七娘的事情安顿好再说。
公主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与安排,只是她也忙着照顾姬昭,暂时也分不出心来。
殷鸣能做姬昭的长随,自也是有本事的,这件事,又不是那些很难,一丝线索也没有的事,殷鸣早就知道是姬重渊害他们郎君!
然而姬昭这些日子卧病在床,他不敢说,就怕气得他们郎君病更重,他只好憋在心里,憋得别提多难过了。
这日,姬昭躺在床上睡觉,逍遥子的书早就全看完了,又没法出门,他除了睡觉,旁的也不好干,他睡得挺熟。
尘星则在屏风外,压着嗓子骂殷鸣:“就你没出息!这点事都打听不到!”
殷鸣有苦说不出。
尘星叉腰继续骂:“你总说自己有能耐,为何打听不到?你说啊!你不说,我就告诉魏妈妈,叫你娘打你!”
殷鸣无奈:“你少说两句吧,我娘这些日子已经不给我好脸色了。”
“我就说我就说!你活该!谁叫你没本事!”
殷鸣被骂得,又无奈,也带着三分的气,将声音压得更低:“谁说我没打听到!”
尘星眼睛一亮,靠近他:“那你说啊!”
姬昭睡前喝了药,这药喝了嗜睡,尘星才放心与殷鸣说话。
偏是今日,姬昭睡梦中腿抽筋,他痛出冷汗,醒了过来,正要叫人进来,听到屏风外尘星与殷鸣叽叽咕咕的声音,他不过是随意一听,就听尘星怒骂:“好他个姬重渊!枉我们郎君把他当弟弟!看我去找他算账!”
“你干什么!你小点声!不许出去!”
姬昭高声叫:“都给我进来!”
他们俩愣了愣,进来了,自然是将事情老实道来。
姬昭气死了。
到天亮,还真是有人陷害他,还是姬重渊这个小屁孩!
第33章 送礼好难
姬昭掀了被子就要下床,他们俩赶紧扑过来阻止。
姬昭怒将被子扔下床,说实在的,在没有怒走东宫前,他的性子是有所收敛的,他害怕人们怀疑他不是原来的姬昭,害怕要被太子杀。
如今,他连太子都骂过了,两人闹崩了,他还怕什么?
而且他心底深处反复有个声音在说:都这样了,太子也没杀我,太子也不可怕嘛!
都说恃宠而骄,姬昭这当然不算,但也算是仗着太子的确不拿他发作,他决定再也不收敛。
捡来的命,能活多久,那都是老天爷的意思。
他只要快乐、自在!
随他人怎么说去。
姬昭忍不下这口气,坚持下床后,来回走了几步,确定自己已能走路,坚决地换了衣服,出门就直奔姬府。
这几日,林夫人过来探望过他,每日都派人来问他的情况,姬重锦也想来的,是姬昭叫他别来,还是那句话,怕过了病气。其实姬昭只是不想说话,说话好累,他们是家人,来了,还不能不说。
到了姬府门口,一见是他们三郎君回来了,门房里的人殷勤地卸了门槛,让他们的马车直接驶进去。
林夫人听闻姬昭来了,也很惊诧,对自己的奶娘道:“不是还在卧床,怎忽然过来?”
“怕是有急事?”
“是有什么急事……”林夫人暗自思忖。
姬昭的马车已经到了她的院门口,姬昭被裹得严严实实,殷鸣架着他下车,姬昭直接进来。
林夫人起身相迎,关心的话还没问上几句,茶也没上,姬昭便道:“夫人,姬昭今日过来,是有事要告知夫人。”
语气多少有些冲,林夫人眉头轻蹙:“驸马请说……”
“夫人可知道,四弟,在茉莉巷养了个门子里的姐儿,叫作小茉儿,已经养了有小半年。”
林夫人一听这话,先是愣在原地,回过神来,眼前就开始冒金星,软着身子就要往下倒,奶娘慌忙扶住她。
姬昭说完该说的,回身要走,“驸马留步!”林夫人又叫住他。
姬昭侧脸看她,林夫人着急问:“驸马此话当真?他可才十二岁。”
“我会拿疯话来骗夫人不成?夫人叫四弟过来当面问问就是!”
姬昭毫不客气地说完,抬脚就走,他没有离开姬府,直接去了嘉树堂,他要在这里等着,看林夫人怎么处罚这个臭小子!若是不罚,他就亲自去揍!
他走后,林夫人倒在奶娘怀里,头痛许久,伸手怒拍桌子:“给我把那个小畜生绑过来!”
自那日从庄子里回来,姬重渊就蹲在家里一步门没再出过,林夫人还当他是那日吓到了,姬重渊的确是吓到了,吓得不轻,只是此「吓」非彼「吓」。
姬重渊知道姬昭来了之后,吓得开始哆嗦,知道姬昭直接去他娘那里,他蹦起来问来喜:“现在逃可还来得及?”
他还没逃出大门,就被家里的护卫给绑了回去。
他一进去,就哭:“娘!我错了!娘!我错了!”
林夫人见他直接就招了,是又气又伤心,她这样的身份,家中是江西首富又如何,在姬家面前提鞋都配,嫁进来也不易,夫婿家有原配留下的儿子,聪明俊秀,老太爷、老太太均疼爱无比。原配吴氏是老太太娘家侄女,与姬慕之青梅竹马。
至于那位殷夫人,家世就更别提了!始终是丈夫心头一道白月光,至今还在书房里挂着殷夫人的画像,谁也不许进书房,她也不过无意中进去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