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很擅长吧。”说着,正要跨过门槛进门,想起落在后头的伏见,她回头看一眼,就说,“伏见先生快点跟上来吧,外面风大。”
听了星宫诗织的话,半垂下眼帘的伏见才抬脚跟上。
宗像大司所在的民宅采用的是偏向古式的建筑风格,进门后通往房屋门口的是一条由温润的鹅卵石拼凑而成的小径,石块形状不一,但表面都被磨平,因此踩在上头也不会有任何的异物感。
走到入口,脱下鞋子,宗像大司的夫人早已备好用以更换的一次性拖鞋,星宫诗织换上。
滑门被拉开,里头的温暖灯光连带着混杂有食物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星宫诗织低低地说了声“打扰了”。
*
约摸着有十叠大的和室内被暖气填充满,坐在空调出风口下的星宫诗织白皙的面颊也在不久之后熏出醉酒似的酡红色。
话题也不知何时引到了星宫诗织身上。
似乎是宗像礼司的母亲先开的头,“看到星宫小姐,当时还惊讶了一下,只觉得格外面熟。都要以为你是礼司的恋人了。”
宗像礼司的母亲说起话来是带着寻常妇人特有的温柔感,她说的没有错。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遥远得几乎不可找回的记忆,但对于星宫诗织来说,也不过是现实世界几天的光景。
眼前的妇人曾经在星宫诗织与宗像礼司的婚礼上用温热的手掌轻柔地拍了拍星宫诗织的手背,说:“我很高兴礼司这孩子能够找到相伴一生的爱人。还望你们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这几乎包含了身为母亲最后的心愿。
“应该是夫人您的错觉吧。”抛却不必要的回忆,星宫诗织笑得自然。
“嗯……也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宗像夫人眼底难免泄露出几分落寞。
从空调送风口接连不断送出的暖气吹得她脑袋发晕,大脑就在是被放置在一团棉花上,始终找不到着力点。
手肘支在桌边,看似托腮,实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颊依旧在发烫,热度惊人。
星宫诗织的心不在焉都被人看在眼里,亦或是在宗像夫人说出自己猜想的一刹那,气氛被凝滞了一瞬。
尽管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但这是的确存在着的,也是不可磨灭的。
*
晚餐后,宗像夫人又顺势提出留宿的邀请。
“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夜晚风也大,不如在这里留宿一晚吧?”
“还是不了……”星宫诗织还在挣扎着拒绝,倒是伏见好似放弃了拒绝。
但那仅仅是星宫诗织看来的,实质上,他只是在不断地思索,她的归宿。
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将美好温馨的氛围打破,星宫诗织面颊上的热度也飞快消散,最后回归于常温,她注视着宗像礼司,后者神情平静,在挂断电话后还能冷静地向母亲表示歉意。
“抱歉,总部来了通知,说是又发生了异能力者案件。”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下次再来吧。”
宗像夫人送众人到门口,星宫诗织弯腰将鞋子套上,习惯性地用脚尖点了点地面,宗像夫人见了,又补上了句,“星宫小姐下次也一起来吧。”
她的笑容那么温柔,说的话也都是发自肺腑的。
只是,星宫诗织知道,下一次绝不会再到来了。
纵然内心已经做下这样的决定,她还是能够点头答应。
因着刚才在餐桌上宗像大司小酌了几杯,开车的任务也就落在了宗像礼司身上。
上车后,这趟的旅程没了多语的宗像大司,安静得惊人。
刚才得知的异能者案件也很有可能与从侦探社手下逃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但这样未免也太过浅显易懂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手先入为主的影响,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幕后主谋。
正在开车的宗像礼司没回头,对伏见说,“案件有关的具体文件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似乎是在黄金之王销声匿迹后东京一带的犯罪率也出现了爆炸性的增长,失去压制的东京隐约间开始成为滋生罪恶的温床。
伏见猿比古也不在意自己坐在漆黑的后座,点开手机屏幕,扎眼的电子光散开,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面容上,浏览一遍后,他的双唇张合,声音清冷,“手法和上次屯所监狱被袭击的案件很相像,当然也不排除模仿的可能。”
屯所监狱被袭击……
她的思绪飘到了某处,又被强硬地收拢,装出一副对此不感兴趣的模样。过了几分钟,伏见带着些许惊讶地说:“总部来消息了,说是异能者罪犯已经被捕获。”
对此,宗像礼司没有多少的惊讶,他的语调仅是微微往上滑了半个度,“哦?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那解决这起案件的人呢?”宗像礼司又问。
“据队员所说,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留下了被制服了的罪犯,其余的,现在还没有头绪。”
车辆开出乡间小道,驶入宽阔的公路,月色愈发浓重,压得人呼吸不自觉的沉重起来。
她有所感应的,心跳也加速。
这段路开得平缓,甚至没有大事来临前的任何迹象,星宫诗织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直觉出了差错。
看向前方的宗像礼司突然轻笑了一声,星宫诗织正疑虑着他又是因为什么而发笑时,刹车被利落地踩下,好在后座的星宫诗织和伏见都系了安全带,但这紧急刹车带出的惯性还是让人上半身不住地前倾。
“怎么——”星宫诗织的话还没有说完,宗像礼司倒是先一步回答了,“看来已经有人不耐烦了。”
车子在停下后,刚刚穿过隧道时开启的远光灯还没来得及关,于是透过车前玻璃星宫诗织的视野都被强烈的白光占据,她用手掌遮去部分的光芒。
恍惚间,似有人迎光向星宫诗织走来。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她尝试性地眨眨眼,企图平复这来之诡异的情感。
那人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夜风卷起他的衣角,一两缕发丝也被吹开。
这光太过于刺目,以至于直到对方停至她所在的车窗外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咚——咚——”车外的人屈起食指,第三个指节轻轻地敲击车窗,敲击的声音奇异地与她不规律的心跳声有一瞬间的重合。
星宫诗织的手搭在车窗的边缘,眼睛因为不可置信而睁圆,手肘不小心地按下车窗升降的按键,车窗缓缓地下降,来人的面容也逐渐映入眼帘。
“回家了,诗织。”他微微俯身,身上披着的浅褐色披风衣角被寒风吹起一个角度,森绿色的剔透瞳孔里倒映出的,只有星宫诗织一人。
回…家……?
真可恶啊,看起来不懂人情世故的乱步,又总会这么不经意地说出触及内心的话语。
“……回家?”她又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浅褐色的瞳孔氤氲出一片水雾,她低头,不住地眨眼,“嗯,回家。”
乱步扫了眼主驾驶座,语气算不上多少的恭敬,“把门打开吧。”
啪嗒一声,车门被打开,星宫诗织推开车门,下车的动作无比轻快,目睹她离去的伏见,眸光也一寸一寸黯淡下去。
她的归宿吗?
她早已做了决定不是么?
“有些出乎意料,你似乎也没有多意外。”宗像礼司目视着星宫诗织的背影。
“你不也是?”伏见反问。
早就该知道了的,他所说的方法,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的确如此,因为比起沉湎于回忆,更重要的还是大义。”宗像礼司的回答还是那么官方化。
只不过,他的内心真如他所说的,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波动吗?
不管怎样,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
与星宫诗织并肩离去的江户川乱步在星宫诗织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回过头,向宗像礼司投以饱含敌意的目光。
看吧,果然会很麻烦,自以为脆弱到一触即碎的珍宝,早已被人圈入保护的范围内。
“侦探社还好吗?”和乱步肩并肩走着的时候,星宫诗织也没忘询问她不在的这天都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没事吧?”
瞧见星宫诗织因为担忧而皱起的眉头,乱步也不急着回答,而是解开披风的扣子,递给星宫诗织,“喏,还是先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