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9)

——妹妹住院。

舒梨不由得想起那个打手语的女孩。

“他们在哪家医院?”

闻言,妇女仔细瞧了眼舒梨,模样漂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女孩家。她打量的神情多了分八卦:“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舒梨沉着脸,一脸冷淡,“没什么关系。”

“那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再怎么样,我都是边寂的表婶,万一你们要是找他麻烦的,他被你们怎么样了,他欠我的钱谁还?”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周洛南难耐不住暴脾气,直接往旁边桌上丢了几张红钞:“问你人在哪,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一瞧见钱,表婶眼睛一亮,连忙过去拿起来,数了数,十张。

她满眼只看得到钱,脸上堆起笑容说:

“他在市立医院。他妹妹昨天摔了一跤,说是摔得不轻。一个残疾人还在大雨天出门,这不就是等着被车撞么。”

舒梨本来已经在听到“市立医院”几个字的时候转身要走了,可又听到了边寂表婶后面的话。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回头问:“他们兄妹欠你多少钱?”

“不多不多,八百。”

表婶以为舒梨要帮边寂还,双眼放光,等着舒梨拿钱。

但舒梨却是看了眼周洛南,周洛南了然,上前从表婶手中抽走他刚刚丢下的红钞,数出两张拿走,剩下的又丢回到桌上。

表婶:“哎,你们——”

“不是只欠八百么,我帮他还了。”

舒梨眼眸冷冷的,手臂环胸,瞧了瞧这家小店,丢下话:“你要是还想继续在这开店,就把嘴巴放干净点。”

“她妹妹是听障人士,不是残疾。”

表婶愣在原地。

过了半晌,看不见舒梨和周洛南的人影后,呸了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残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市立医院离这边不远。

夜深,医院不允许探视。

舒梨也不知道边寂在住院部哪一层,就在住院部楼下的便利店外坐着,刚泡好的泡面在夜色中升腾着热气。

这个时间点,医院很安静,便利店没什么生意,偶尔有些病人家属过来买一点东西。

便利店里的灯光,透过玻璃门传递出来,落在外面的桌椅上。

舒梨有一半身体被光笼罩,另一侧落于黑暗。

泡面是周洛南给她买的,他知道她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但是舒梨没胃口,从身上摸出一包烟,正想取出一根点燃的时候,周洛南打完电话回来了。

“我托人打听了,估计马上就会有消息。”

周洛南认识的人多,连医院都有人脉,要查一个小小的病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回来见到舒梨要抽烟,伸手从她手中把烟抢走。

“当初就不该教你。”

舒梨神色淡淡的,没抢回来,只敛着眸笑一声:“教都教了,没后悔药。”

也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但是周洛南要是知道舒梨会抽烟上瘾,他当初真不会给她点第一支烟。

他没烟瘾,反而她有了。

周洛南拉开旁边椅子,坐下,眼睛看着舒梨,问她:“你找他到底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

“你逗我呢,这么大费周章找人,还没做什么??”

舒梨抬眼对着他,反问:“那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这反而把周洛南问住。

顿了顿,他勾唇笑了,没说什么。

反正,不管舒梨和要找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周洛南都知道,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

过了两分钟,周洛南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舒梨趁他接电话的时候,把被他拿走放在桌上的烟拿回来,咬在唇边,手掌拢着火机的光,将烟点燃。

周洛南看到,一面接电话,一面把烟从舒梨嘴边抽走,自己对着抽了口。

他故意不让她抽,但是女士香烟的味道,他很不习惯,抽一口就差点被呛到。

这是舒梨偏爱的浓烈薄荷味,薄荷格外凛冽醒脑。

电话挂断,周洛南将烟灭掉,对舒梨说:“我朋友查过了,住院部三楼确实有个姓边的小姑娘,耳聋,不会说话。”

舒梨的脸终于有了些神色变化,周洛南继续说:“昨天晚上住院的,因为车祸导致的手脚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

“现在人没什么事,但是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舒梨脸上的表情又隐了去,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洛南皱着眉问她:“怎么了?”

舒梨摇摇头。

周洛南又问:“现在人找到了,你打算?”

舒梨没回答,她沉默了好久,最后拿出自己手机,给周洛南转了一笔钱。

“叮”一声,周洛南瞄了眼手机屏幕,满眼不懂:“什么意思?”

舒梨眼睑低垂,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说:“医药费。”

清晨,天边逐渐出现鱼肚白。

第一抹光亮落下的时候,边寂醒了。

他在病床边凑合了一晚,勉勉强强睡了个觉。

沛沛还在睡,左手臂和两条腿都打着石膏,黄瘦的小脸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昨晚沛沛出了车祸,是个意外。

边寂第一时间送她来医院,车主在垫付了急救医药费后就消失了,再联系不上。

他报了警,警方还在寻人。

边寂起身,给沛沛掖好被子,小声走出病房。

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和家属,他们都还在睡。

边寂走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掬水冲了下脸。

清晨冰凉的自来水比较醒脑,边寂一下就不再困倦。

但是人一旦清醒,就会开始为现实而烦恼。

比如,现在迫在眉睫的,沛沛的医药费。

边寂没有钱,这两天已经把他爸寄过来的钱都拿来缴费了,那是原本作为下学期学费的。

他还没跟他爸说沛沛的事,他爸年纪很大,一把年纪还在工地干杂活,不用问都知道他也没有钱。

平时他爸都把攒下来的钱给了两个孩子,没有剩余。

这些边寂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现在好像也没有办法了。

后面还要住院,他最多只能再付今天和明天的住院费医药费。

边寂去买了早饭,回来时,沛沛已经醒了。

他喂沛沛吃了点,很快就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

沛沛没太大问题,但是因为轻微脑震荡,还是需要在医院再多住几天。

在沛沛吃完药后,边寂去楼下的缴费窗口缴费。

但是护士却在刷了就诊卡后很疑惑:“你这个卡上有预存啊,而且你还交了半个月的住院费。”

边寂有点懵,不确定地询问:“你好,确定是我这张卡吗?是病人边沛沛吗?”

“是啊。”护士把就诊卡还给边寂,“可能是别人替你缴费了。”

收回就诊卡的边寂深蹙着眉,后面还有人排队,他只好先往一边退,让出窗口的位置。

他不明白,就诊卡一直在他这,怎么会有人帮他缴费?

而且,谁会帮他?

边寂怕护士刚刚弄错了,决定再排一次队。

抬头时候,恰好与住院部大厅门口站着的人对上视线。

那个人散漫地站在那,看着边寂时,唇边带着抹笑,寸头桀骜利落。

边寂认得他。

上次和舒梨在一块的那个男生。

第8章 chapter 08

夏季早晨的光在住院部大厅内错落有致,边寂同周洛南隔着人群对视,周洛南唇角噙着抹笑,头往边上指了下。

边寂懂了周洛南的意思。

他是来找他的。

住院部外面,阳光正好。

边寂跟着周洛南走到住院大楼的侧边,灌木丛郁郁葱葱。

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高,年龄相仿,一个恣意纨绔,一个清隽沉静。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站在了边寂面前,周洛南才仔细打量一番边寂。

确实长了一张女孩都会喜欢的脸,又有身高加成,难怪舒梨会这么在意。

周洛南不愿用“喜欢”去形容舒梨对边寂的感情,因为在他看来,舒梨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当不了真。

等玩腻了,就弃了,就像小时候玩一下就不要了的玩具。

所以他看边寂的时候,眼神里也多了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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