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川和珉苏马不停蹄，吃完饭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又开车去了北医三院，珉苏坚持自己开车，让渐川在后座上休息一会，北京的路况向来不佳，她尽量平稳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见渐川听话地闭上眼睛，微微一笑，但旋即又想起自己的导师，心中十分牵挂，好在路不远，大概开了不到1小时就到了，正是渐川和林教授约定的时间，车子停下，渐川张开眼睛，他们在住院部门口登记，上楼去探望病人。
林教授住在单间病房，看起来比上次珉苏见到他时老了几岁，看见珉苏和渐川一起过来，心中十分高兴，说了说自己的病情，他前些时有轻微的心梗，做了心脏支架手术，现在正在恢复期，医生对探视时间也有严格规定，每天不能超过一小时，林育冰的独生女在国外，夫人工作繁忙，只能每天下班后来陪着，白天全靠护工。但林育冰声望既隆，手术刚做完的那几天来看望的人特别多，大夫护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实在看不过去了才会干涉，这段时间人少多了，反而可以让他能比较安静地休养。渐川从背包中拿出一本书，笑道：“黄教授的新专著在香港出版了，托我给您带了一本。他还祝愿您尽快好起来。”林育冰接过去翻了翻，说：“黄教授在学术界还是很活跃，他追赶热点的速度和能力我望尘莫及。”又问渐川：“在香港感觉如何？”渐川说：“和国内是不同的两个体系，效率比较高，但竞争也很激烈。”林育冰说：“自由港当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他们的金融体系非常专业，不过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渐川说：“香港毕竟是资本主义社会，原来我们常说三观，做学生的时候没有太多感觉，但是工作中遇到的同事，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我们都不太一样，对这些观点我恐怕只能求同存异了。”林育冰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工作上的事情就用专业的态度去对待，其他的事情能够交流就交流一下，感觉交流不了就保留自己的观点。”渐川说：“他们也有一些优点，工作确实高效专业，有很多同事都是海外回来的，对于华尔街很熟悉，也能迅速把握市场风向。”林育冰说：“香港的中产阶层工作勤奋出色，吃苦肯干，是他们的中坚力量。”他又问渐川：“你是打算永久在香港工作，还是过一段时间回来？”渐川想了想，说：“视情况而定吧，我现在还没有计划好，在香港永久居住还需要申请香港身份证，而且香港的房子也是天价，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考虑，如果有合适的工作机会，我还是可能会回来的。”林育冰说：“那小谢呢？你们俩总不能这样一直两地分居。”珉苏一直没出声，这时说：“老师，我支持渐川的工作，我们还年轻，都要以事业为重，两地分居也没关系的。”林育冰说：“你先别急着表态，我这是给他压力，你不能太惯着自己丈夫。”珉苏脸一红，说：“我知道了。”林育冰又说：“你们上次去调研，听说□□很重视，做出了一系列指示批示，这些你都关注了吗？”珉苏说：“我都在跟进。”林育冰说：“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在你们单位争取表现。”珉苏说：“我们单位也在研究制定配套政策，我参与了一些。”林育冰说：“今天有点晚了，回头找个时间，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这时护士推门进来送药，渐川和珉苏便告辞了。
第四十一章
两人探望完林育冰，时间也差不多快晚上了，换成渐川开车，珉苏问：“你是想回家吃晚饭还是在外面吃？”渐川说：“我们这就回家吗？不如到后海去转转。”珉苏说：“你的体力也未免太好了吧。”渐川说：“以前出差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连轴转的。何况又是开车，也累不到哪里去。”珉苏说：“那好吧，反正我也好久没去了。”渐川转了几个弯，车子直奔后海而去。珉苏说：“车子停在哪里呢？”渐川说：“可以停在北海公园后门对面，有一个小巷子。”珉苏说：“我忘了，你以前经常去那边。”果然在渐川说的位置有几个空车位，两人下了车，从荷花市场往后海而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路边有好几家餐馆，他们找了一间，就在露天座位坐下了，此时凉风习习，吹在面颊上十分惬意，渐川说：“香港就没有这样的环境，稍微好点的地方，像维多利亚港又到处是游客。”珉苏说：“那儿是有钱人的天堂，想必等级十分森严。”渐川说：“我们这些在中环上班的所谓高级白领，实际上也是为他们打工，他们和我们身处的不是同一个香港。”珉苏说：“那里工作环境怎么样？”渐川说：“他们的盒饭倒是比我们这里好吃一点，蛇王芬、镛记都很不错，我还给你带了镛记的烧鹅回来，放在冰袋里，你明天可以尝一尝。”珉苏说：“你总是这么想着我。”晚风中她的几缕发丝飘荡在脸颊上，渐川很想为她掠到耳后，有点心猿意马。他稳住心神，说：“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在工作上面花了很多心思。”珉苏说：“因缘际会吧，刚好有这样的机会参与。”于是将调研的事和渐川说了，渐川也认真听着，还不时发问，珉苏却受了多年党的教育，很有些政治敏感性，听渐川问了几句，立时警觉起来，笑说：“你现在是为了华尔街做事，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说的。”渐川一笑转了话题，他本来也无意打探什么，只是因为珉苏工作相关，多问了几句而已。他确实是对珉苏的一切都永远关注的，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够参与这些事，至少是陪伴着她，也因为如此，他对于离开珉苏去香港这件事感到内疚，希望尽可能补偿她。而珉苏实在是一次次超出他的预期，她既独立又强大，强大到让他欣赏，又隐隐担心失去她。
然而珉苏此刻就在渐川的身边，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他们结了账，沿着河岸漫步，看来去的游船，银锭桥两侧人来人往，他们闹中取静，往宋庆龄纪念馆的方向走去。珉苏说：“这是原来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故居，后来历经变迁，成了国母的居所。”指着砖墙露出的飞檐一角，“这是渌水亭。”渐川很感兴趣地听着，说：“这个人我好像也听说过的。”珉苏说：“他原配夫人卢氏去世后，他写了很多有名的悼亡词，后来又娶了官氏，也是大家闺秀。”渐川说：“古人好像比现代人的感情要更纯粹一些，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专一深情了。”珉苏说：“深情是肯定的，但是专一则未必吧，据说在他结婚前，还有个芳心暗许的表妹，后来入了宫，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还有一个江南的红颜知己。”渐川说：“那这么看来，他确实算不上专一。”珉苏说：“或许对于男人来说，专一算不上什么美德。”渐川知道这是他表明态度的时候了，马上说：“我还是很专一的。”珉苏说：“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有说你。”渐川说：“你要是不放心，随时到香港来找我，我住的地方永远有你一把钥匙。”他当真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写着地址，还有一把钥匙。珉苏含笑说：“你回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吗？”渐川说：“你还是拿着吧，万一用得上呢？”珉苏说：“也对，你要是没带钥匙，我可以打个飞的给你送过来。”渐川说：“这是你的门钥匙，你要是想来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珉苏说：“哈利波特里的门钥匙吗？”渐川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向更深的夜色中。
第二天早上，珉苏开车送渐川回P大，春光正好，枝头绿意葱茏，天气舒畅宜人，渐川去了学院，她自己准备在校园里转转，还没走出去多远，她拿出手机，准备拍一树开得很热闹的蔷薇花，听到后面有人叫：“谢师姐！”她回过头来，一个女孩子冲着她微笑，说：“陆师兄说您也过来了，一起去听一听吧。”她说：“会不会打扰你们？”那女孩子笑道：“怎么会？有您这样的嘉宾，我们才是求之不得。”珉苏只得进了院门，庭院深深，一树紫藤萝开得正好。
她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渐川已经在台上了，从这个距离去看，他穿着合体的定制西装，在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有一点点低，每句话都说的语速徐缓，但是并不拖音，这次似乎更是柔和。无论是介绍情况，还是得出结论的时候，都不斩钉截铁，但是语气中的强势毋庸置疑。珉苏轻轻一笑，似乎陆渐川就是这样的，总是谨慎可靠，但是有一点点的张扬，一点点的聪明形于外。他站起身来为大家演示PPT，身姿瘦削，便和杂志上的男模差不多，台下已经有一些女生吸气，却见他目光专注，不经意间散发魅力。